穿成反派他长兄(127)
檀红与瓷青对庞礼臣有些印象,畴昔大少爷便常与庞四郎来往,打马聚赌,寻花问柳,干尽放荡不羁之事,都是受这庞礼臣的影响。
温庞两党关系势同水火,温青松与庞汉卿针尖对麦芒,但温廷安与庞礼臣来往甚善,倒是一桩纳罕事儿。
此番衙内造谒,一位随扈作陪,竟是还带着个造相精致的锦箧过来,想必是来寻温廷安的,檀红抬步往濯绣院送口信去。
庞礼臣见瓷青捧着一只硕宽的竹篾圆筐,竹筐里兜满了澄黄熟柿,便先问:“你们可是服侍温廷安的侍婢?不在濯绣院,在此处作甚?”
瓷青恭敬地应了一声,解释道:“庞衙内容禀,霜降了后,这柿子便是渐渐熟透了,柿子蘸霜,滋味越好,这不,奴婢今儿想打几些柿子,做些柿酥饼与柿霜糖,给大少爷打一打牙祭。”
庞礼臣喉结一紧,往婆娑树影间的树果睇了一眼,眸色深沉,嗓音状似喁喁呢喃:“原来他喜欢吃甜食……”
连日以来,庞礼臣从未过得如此如坐针毡,被庞珑禁足在府邸之中,每日不是随镇远将军苏清秋去校场习学射骑,便是去书斋里听侍讲学士讲授六艺十三经。他的射骑乃是上乘,但听那文绉绉的圣人文章,就跟王八念经别无二致,他一走神,一张清隽毓秀的面容浮现在眼前,适时,一股春潮般的悸动在心房上聚烟成雨,这教他难以自抑。
庞礼臣起初颇觉荒唐,他跟温廷安做过这般长时间的酒肉兄弟,以前无甚感觉,怎的现在就常常念起这人来?还记得升舍试前两日,他纵入文库的窗槛,命温廷安讲授新律的情状,具体到底说了些什么,庞礼臣早忘得一干二净,但那日雪光初霁,槛外雨潇潇,少年偏头时,露出了一截皙白的脖颈,如雪,如清月,如杨柳枝,庞礼臣看得身子一团凉热,后来在抱春楼喝了三壶冷茶,任寒夜吹彻,方才将热意驱散。
好不容易待升舍试落下尾曲,庞礼臣好生拾掇了一番,本决意放榜后寻温廷安,但听闻府内有人说起了士子动乱一事,温廷安为躲避伏寇,竟是自金水桥上坠落下去,闻至此事,庞礼臣的心也随着一同坠落,二话不说便提前来造谒温家。
好在庞汉卿与庞珑今日要上早朝,无暇管他去何处,不然,他大抵还可能出不来。
庞礼臣对自己反复嘱告,他来崇国公府,只不过是忧虑温廷安的安危罢了,并不存有一丝一毫的妄想。
可一看到温廷安自出现在了花厅里,庞礼臣一双眼便是再也挪不开,风随人动,利落地箭步上前,摁住了她的左肩肩膊,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一番话酝酿在了唇齿之间,喉腔滞涩,满藏着不自知的关切,“温廷……温老弟,我听人说你昨日遭致伏寇箭袭,你还坠桥了,小爷我简直……”那一截话连庞礼臣嫌肉麻,生硬地咽了下去,道,“罢了,你现在可要紧?”
本该顺畅的一席话,竟说得混混沌沌,吞吞吐吐,温廷安纳罕地看了庞礼臣一眼,淡然地拿出折扇,抽打了他覆在她肩膊上的手,笑道:“承蒙庞兄牵念,正所谓祸兮福之所倚,我遭了乱劫,但顶多是染了些许风寒,昨夜服下了几贴药,今儿感觉舒惬了不少。庞兄保持些距离为好,我怕将病气过给庞兄。”
庞礼臣哪里顾得上什么病不病的,上前一步道:“小爷我常年在校场习武,体魄强健,纵然在寒水里来回泡上几个时辰,翌日身子都还硬朗着。你这儿可不同了,看起来弱不胜衣的,风一吹都能掀倒,听着你投水,可真吓死我了。”庞礼臣看着她,“还好,温廷安,你没事。”
少年话辞里藏着殷殷关切,像是铜盆子里翻滚着的炭火,在空气里泛散出哔剥的声响,温廷安并非听不出端倪,不过是未往深处细忖,她心中还装着旁的事,赵瓒之携士子与流民掀起动乱,庞枢密使庞珑身为媵王的磨刀石,这一场直指崇国公府的祸事里,一定有庞珑的手笔。
昨晌意欲刺杀她的奸贼,是以兵卒的身份,混杂在禁军之中,早就听闻阮渊陵说枢密院里藏有细作,但这细作,究竟是大金谍者,还是媵王的爪牙,就不得而知了。
大理寺要从枢密院与殿前司查到这个奸贼,绝非易事。这样的人泰半是与血卫营一样的死士,及至遭人发觉身份,必会服毒自刎,以自绝后患。
庞珑借流民之手杀她,兹事严峻,庞礼臣知情么?他若是知晓他的父亲遣人害她,他还会来造谒温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