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118)
寺卿此一番话过于摄人,温廷安缓默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弯儿来,阮渊陵是赵珩之的拥趸,阮渊陵所行的一切事,诸如窃走梁庚尧,诸如彻查伪诏大案,诸如截和枢密院与刑部的公务,诸如故意命她负伤,大抵只可能出自赵珩之的授意。
从五日前进入族学伊始,她便是在接受太子殿下的考验了么?
她是温家嫡长子,看起来是一个混不吝的纨绔子弟,易受操纵,也容易影响,无异于白纸一张,若是干些什么事,枢密院与刑部估摸着很难怀疑到她头上,赵珩之遂要让她鱼目混珠,混淆媵王的视听。
估摸着,她以前进入閤门当抄手,也是在赵珩之的默允之下罢,媵王借流民士子之手杀她儆猴,赵珩之也顺水推舟,媵王明面上得了逞,但实际上着了太子的道。
温廷安倏然想起晨晌之时,那一沓题量骇人的考卷,她便问阮渊陵:“大人,寺正分发给晚辈的律学考题,莫不会就是出自殿下的授意?”
阮渊陵薄唇笑意浓了几分,这小孩还算是聪慧的,很快接受了实情,他道:“不错。若要成为纸鸢进入鸢舍,升舍试便是重要门槛,题量、难度自当比寻常的生员要难上几倍,等同于殿试六论制科考试。”
殿试之中的六论制科考试,是大邺科举之中最难的考试,没有之一,其题量博杂、题意严峻著称于世,加之条条框框既严且峻,时间短促,生员若是想要通过制科考试,无异于难如上青天。
温廷安心中只喟叹一句有惊无险,好在前世积攒的老本足够广博宽泛,刑统与新律掌握得足够熟稔,考试经验也沛足,临场应变能力也够稳,要不然这一回,遇着超了数倍的题量,两篇大作文与九道判状,满打满算三万字,并且每一道案桩出处都完全不一致,四个时辰写完这一沓考卷,难度顶得上一个“变态”也不为过,循照原主的水准,定是心神恍惚,心态砸了的话,距离落榜也不远了。
半个时辰前,及至周廉将弥封好的考卷,恭送递呈至阮渊陵近前,他放下呈文,粗略过目一回,仅一眼,说不震讶绝然是假的,先不论答得熨帖与否,单看字数篇幅与答题数量,每一道律义与律论,温廷安都写得格外规整严实,瘦金体看着养眼粲然,一翻而去,竟是所有题都答完。
周廉追补道:“禀大人,考篮里并无造弊之物,下官还发现,温生员每写一题,必于草纸之上摹写一回,乃是提纲挈领之文。”
居然还打了草稿?
要知道,大邺开朝以来的制科之试,从未有人打过草稿,只因格外耗时,为了争分夺秒,人人开卷裸写,但温廷安任性地打了草纸,竟还答得如此顺畅。
周廉道:“温生员答题之时,下官一直于偏房里好生盯着,不论是律义、律策,亦或是律论,下官皆是看着他一字一字写出来的,温生员的真材实料,由此可见一斑。”话至尾梢,他音腔之中还裹藏着钦佩之色。按制科六论的水准,就连寻常的二甲进士怕是都难以望其项背,但温廷安竟能应对自如,从容泰然,其实力之可怖,由此始知。
阮渊陵阅卷前,只想着,温廷安能写完一篇策论与五篇判状就好,剩下的她写不完,他自会于太子殿下前疏通关节。看着考卷,阮渊陵抿了抿薄唇,牵出一丝浅浅的笑,想来温廷安笔墨已足,毋需他亲自来护着了。
相信今夜上峰见着考卷,也会由衷宽慰。
阮渊陵为温廷安泡了一盏漱喉的清茶,次间里置有博山暖炉,看着她冻红的脸儿逐渐恢复成寻常之色,勾缠在阮渊陵上的芜绪也渐渐地散了,见着温廷安面露凝色,以为她在忧虑升舍试一事,遂道:“科考结果约莫两日后便能出,你的卷子会优先给天家来御批,若是批毕,我会遣人递个信给国公府,这一点你稍安勿躁。”
温廷安固然是虑心升舍试,但更多是担忧士子聚街闹事,她道:“谢过大人。只今儿流民与士子堵在宣武门,晚辈挂心祖父与父亲那头……”
阮渊陵道:“这一点毋需过忧,温太师、你父亲以及府中其他人下值时,暂避于大理寺在城内伏设好的据点之中,天家会遣暗卫护他们周全,待禁军与巡检卫将闹事之人镇压下去,大理寺自会把他们送回国公府。流民四散、士子闹事不过是媵王的权宜之计,届时媵王会交出几个闹事的替死鬼给大理寺,他这般妄为,欲引温家自乱阵脚,让官家猜疑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