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安庆王府的半年让我改变,我能平和的一步步走到今天,没有变成鹿王那样疯魔,是因为你在我心中种下了一个无名。”裴怀悲笑着说。
裴怀悲是悲凉的。
但无名轻松又从容。
无名是容昭教导出来。
他想一辈子做无名,但裴怀悲是他的宿命。
就如同他不想生而无父,可他生来就住在太悲寺,叫怀悲。
容昭深吸一口气,又问:“鹿王知道真相?”
“知道。”裴怀悲点头,眼神无波无澜,“不仅鹿王知道,恐怕四大亲王也都知道,阿昭,你知道我母亲怎么死的吗?”
先太子妃是太子死后才病死。
他没有等容昭回答,便自问自答:“我母亲爱我父亲,惦记着我,怎么可能轻易去死?但是,她查到了父亲的死因,这让她不平与痛苦,她便将消息透露了出去,想要为我父亲伸冤……”
“等我知道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而收到她消息的,只有四大亲王与几个父亲部下。母亲死了,父亲部下没多久也死了。”
裴怀悲满脸嘲讽:“阿昭,你现在知道四大亲王为什么要站队了吗?”
四大亲王四个人,站了四个势力。
荣亲王站鹿王,愉亲王靠近张丞相,一道为保皇党,乐亲王站了宁王,禄亲王站了安王。
实在是混乱。
容昭如今如何不明白?
她道:“为了保命,也为了地位。”
裴怀悲点点头:“对,他们知道了真相,同样害怕,必须将自己绑在一股势力上面,这其实不是为了壮大皇子的势力,是为了壮大自己。”
永明帝向来无情。
对儿子都能无情,何况是兄弟?
自他登基以后,四大亲王表面风光,实则如履薄冰,没有钱也没有权。
而要改变,就只能等新君上位。
将一家子荣辱,绑在了他们寄予希望的人身上。
“至于鹿王……我父亲在世时,裴钰年幼,裴钦刚刚出生不久,但裴铮已经知事。那个时候,他们都知道哥哥是未来皇帝,没人有野心。”
“汤先生说,裴铮小时候很喜欢我父亲,总是跟在我父亲身后,后来我父亲突然死了,他被皇帝、被所有人推到了前面。”
“或许是滋生了野心,也或许是滋生了恐惧,他变成现在这个、无所不用其极的鹿王,为了当上皇帝,他已经疯了。”
“所以,等证据送到京城,等皇帝表现出要召安王回京,或者要召我回京的态度,他就一定会造反。”
裴怀悲抿了抿唇,一字一顿:“因为,他知道皇帝是什么人,知道自己只有一个下场,他一定会博一场。”
如果没有容昭,他或许会和鹿王一样。
疯魔,又无所不用其极。
容昭看向他,“如果没有猜错,等赵瑜回京,鹿王就会做最后的挣扎。”
——除了制造更多牺牲,没有任何作用的挣扎。
鹿王死去,那是他应得的下场。
可京城造反,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容昭阻止不了,也不会阻止。
这是永明帝和鹿王的博弈,这场死亡,是他们的碰撞。
谁下场,都可能会被牵连、绞杀。
裴怀悲点点头。
容昭:“你什么时候进京?”
鹿王造反,必死无疑。
张家、赵家,都会恨死鹿王,皇上又在背后拉开大网,等着将鹿王党一网打尽。
那么,未来的皇帝就在谨王和安王之间。
什么时候进京,是个关键。
裴怀悲望着她的眼睛,声音轻轻:“安王死后。”
不是鹿王死,而是安王死。
容昭瞳孔果然一缩。
随即,她抿了抿唇,问:“你若是赌输了,当如何?”
裴怀悲:“那就是我的命。”
容昭深吸一口气,不再看他,视线看着前方,看着万家灯火。
只心情依旧不平静。
今晚简简单单的一场夜谈,透露了太多太多的信息,也知道了太多的秘闻。
容昭自认是个资本家,她要做的事情与这些皇子皇孙都不相同,所以不参与夺嫡,也不好奇。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夺嫡已经走入了最后的尾声。
谁胜谁负,就看他们厮杀的结局。
肩膀上有一个脑袋轻轻靠着,没有用力,只是微微挨着。
是谨王。
背负了很多东西,也做了很多部署,如今只是等待结局。
他并非胜券在握,也同样会感觉沉重难受。
但挨着阿昭、看着阿昭,他就觉得十分安心。
裴怀悲声音轻轻:“阿昭,无论你想做什么,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好不好?”
容昭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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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永明二十七年九月七日,容昭启程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