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嵬不动声色地问道:“今日的鱼汤好喝吗?”
“好喝,好喝。”方觉始忙道,又撞了撞于观真道,“你说是不是?”
于观真微微咳嗽一声:“是啊,确实不错。”
“那便好。”
崔嵬点了点头,将三人碗筷收拾起来,到厨房里清洗碗筷去了,再没什么下文。
方觉始一怔,只觉得今天的崔嵬似乎亲切地过分,他摸摸自己没半根胡茬的下巴,十分纳闷:“这是什么意思,他今天怎么这样好讲话,简直叫人毛骨悚然。我还以为他要教训我这个大夫不知养生呢,不过鱼汤确实可以,难道是我宰鱼的手艺又有长进,还是这条鱼的死相特别得了崔大阿呆的青眼?”
于观真已听出言下之意,心中欢喜无限,纵然方觉始说话越发不着边际,也都一一应付了。
他们正消食,小楼之外传来许多杂乱的脚步声,一人高声喊道:“崔家阿哥,方大医在不在家里?”
来的人不少,外头很快就七嘴八舌起来:“锄头还在呢。”“是没见着方大医上山去。”“阿叔这伤可拖不得”……
方觉始正要跳起来,冷不防一下子撞到桌子,疼得脸都皱成了陈皮,眼泪顿时逼向眼眶,他咬牙忍住痛呼,面孔狰狞道:“……麻……麻烦你请他们……进……进来。”
于观真略感好笑,起身去开门,低头一瞧,楼梯下站着四个青年人,正担着一个满身鲜血的大汉,他温声道:“方大夫在家,你们进来吧。”
四人不曾见过他,更听不懂他说的话,不由得面面相觑。
于观真回身道:“我倒忘了,我会听不会说呢。”
方觉始只好跳着脚出来让他们进去,于观真在旁看着那担架上的大汉面色青紫,血流不止,想到杀鱼时方觉始所抱怨的奇怪病患,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
第94章
那中年汉子中的是蛊。
病人已是出气多入气少,方觉始在这头医治,那抬着病人来的其余四人则围绕在崔嵬身旁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这中年汉子是附近的苗医,这四人则是他的学徒,不过才入门不久,药草都只认个皮毛,今早他们一道上山去采药时,众人分散开来没多久,就都听见师父惨叫一声,等找到他时,人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原本四人只以为师父是晕过去了,哪知道不过片刻,他的双手与脸面无端端流出鲜血来,胸口还有一张纸,写着“青竹寨方觉始”几字。
崔嵬正拿着一块帕子擦手,他的手生得十分漂亮,纤长又有力,不论是握剑,还是拿刀都显然非常合适,叫于观真倏然想起白鹤生的悲剧来。他始终难以拼凑出缥缈主人真实的面貌来,大巫祝、白鹤生、厌琼玉都或多或少地令他知晓这是个极度追求力量又自我的人。
然而这种人怎么会选择让别人来掌控自己的身体……
他正想着,忽听崔嵬道:“于观真,你到门外去,这是血蛊,他们四人搬人时沾到的,现在身上也中了蛊。”
于观真体内有神血,其实全无畏惧,可见崔嵬说得严肃认真,倒是听话地走到外头去等待。
那四人不曾见过什么世面,一听自己同样中了蛊,顿时如丧考妣,一拥而上,扯住崔嵬的袖子与手腕慌张起来:“崔家阿哥,你是说真的?我们几个真中了血蛊?”
其中一人哭丧着脸道:“这是师父的看家本事,他现在倒在床上什么都不知晓了,我们可要怎么办啊!”
“吵什么吵!”方觉始这时变得十分有魄力,威严地低声喝了句,“都乖乖坐着,等我看完他,自然就来看你们了。”
这屋里本放着许多竹筒,于观真本以为是调料或是什么食物,哪知道方觉始站起来拿了只竹筒过来倒出,里面竟是只奇形怪状的蛊虫。这虫子模样十分恶心,而且才爬出竹筒,就带来一阵腥浓的气味,浓香之中还带着恶臭,闻着简直令人头昏脑涨。
不知方觉始用了什么法子,屋中香臭之气越发浓郁,于观真这才明白崔嵬为何叫自己离开,他往楼梯下走去等待,又继续思索起自己来此的事来。
那缥缈主人当真死了吗?
他若没有死,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出现,这样一个为了力量不惜拿自己都做实验的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让另一个人掌控这具身体。
可要是他死了,为何会在那个时间打开域,用神血来治愈自己不是更好?
于观真伸手摸了摸心口,自己之所以来到这个地方,必然是对方有所图谋,缥缈主人的交际网十分简单,不外乎大巫祝,几个徒弟,最多还要算上崔嵬这个活着的死敌,基本上对手都已被他杀死,只要在这些人身上排查,总能找出点线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