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本来在一旁看好戏,看到剑都拔出来了,赶紧劝架。
秦人在战场之外的地方都挺温顺,少有打架斗殴。这样一言不合就拔剑互砍,给了秦国小将蒙恬一点小小的彪悍楚人震撼。
蒙恬与朱襄并肩作战后,对朱襄的态度随意许多,终于像个晚辈了。
蒙恬拉着朱襄吐槽此事,朱襄笑道:“在商鞅变法之前,秦人也这样,甚至比其他六国更加彪悍。他们只是在忍耐,并非被磨去了血性。若遇到不平事,他们也是会重新拾起血性。”
刘邦就是被老秦人给抬上皇位。
汉朝建立后,刘邦晚年都在平叛,相当于又灭了一次六国,重新统一天下。
跟着刘邦再次扫平六国的,也是老秦人。
“不要因为他们温良就忽视他们心底的火,否则等火烧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朱襄道。
嬴小政知道舅父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想起梦境中另一个自己的记忆。
那时候秦人心底的火烧起来了吗?
明明是另一个世界的事,嬴小政心底却泛起真实的苦涩,好像他真的经历过似的。
他晃了晃脑袋,把自己心中的异样晃掉,转移话题:“老师来了,舅父不去迎接?”
朱襄从桌子下面拖出一根手臂粗的木棍。
嬴小政:“……”
蒙恬道:“我还有事!”溜了溜了!
李牧知道朱襄不会来迎接他,但他没想到,自己见到朱襄的时候,朱襄举起那么大一根木棍。
这木棍要是砸下来,就算是他也得躺一月。
李牧转身就跑。
朱襄追在李牧身后,把木棍举得老高。
李牧的副将嘴张得特别大。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我是不是不应该跟着将军来拜见长平君和太子。
韩非脚步挪动到嬴小政身边。
嬴小政从袖口摸出一把炒南瓜子,分给韩非一半,然后嘎吱嘎吱嗑瓜子。
已经用毅力克服了大半结巴的韩非又重新变回了结巴:“太子,这、这,不劝?”
嬴小政吐出瓜子壳:“舅父就吓唬吓唬,他怎么可能真的把木棒砸下去?”
韩非道:“那、那武成君为何跑?”
嬴小政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韩非:“当然要跑,不然舅父怎么消气?”
他继续嘎吱嘎吱嗑瓜子。
韩非看着嬴小政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忍不住劝诫道:“太子,此事错,更多在你。你应该劝。”
小暴君嬴小政根本不理睬韩非的劝诫,道:“舅母说了,子不教,父之过;弟子不教,老师之过。我没错。”
韩非:“……”
吴郡夫人!你不能这样宠溺孩子啊!你家孩子是未来的秦王!秦王怎么能被这么娇纵!他将来不知道对错该如何是好?!
韩非决定,回吴郡后一定要好好劝劝吴郡夫人,不能这么溺爱太子!
嬴小政看了一眼韩非手中的瓜子:“不吃吗?不吃还我。”
韩非立刻开始嗑瓜子。
韩非非常爱嗑南瓜子,经常一边看书一边嗑。好久没有嗑瓜子了,他正想得慌。
李牧通过长达一刻钟的逃跑,终于把朱襄遛得消了气。
快没气了。
朱襄把木棍一丢,扶着膝盖喘着气骂道:“你至少让我打到一下啊!”
李牧慢悠悠走回来:“你现在捡起木棍打我一下?”
“算了。”朱襄一屁股坐在地上,擦了擦跑出来的汗,“你怎么想的,居然带着政儿跑淮水去了。”
李牧跟着朱襄坐在地上,盘着腿道:“既然很安全,为何不能去?”
朱襄伸手拿起木棒,在李牧肩膀上敲了一下:“闭嘴。”
李牧叹气。你让我回答,又让我闭嘴,真是难伺候。
秋日渐凉,虽日头正当空也不晒。朱襄让人在地上铺了布,拿了糕点水果和茶水来,就这么席地而坐聊起来。
嬴小政想拖个蒲团一起聊,被朱襄催着去干活。
现在不仅秋耕事忙,广陵人还要求全面进行秦律改造,落实秦律对庶民和兵卒的分田授爵工作,朱襄这个暂代的广陵县令事太多。现在事都是嬴小政的了。
嬴小政叹着气,拉着韩非一同去干活,让舅父和老师慢慢聊。
李牧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补充了一下水分,道:“你看上去还不错。”
李牧说得没头没尾,但朱襄知道李牧在说什么。
“守城第一日时我夜不能寐,第二日却已经麻木。”朱襄平静道,“人的适应力很快。”
李牧道:“你不会再有守城的机会。”
朱襄听着李牧充满自信的语气,苦笑道:“以后都是秦国打别人,不会轮到秦国守城了是吗?”
李牧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