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秦王虽然没来过厨房,但太子也曾陪着政儿去拉风箱,还在灰烬里埋土豆。
雪见到这些王公贵族,已经和见到平民一样心无波澜了。
雪看得出来,自家良人时不时地怀念在赵国的日子,但她自己更喜欢在秦国的生活。
秦国虽然生活沉闷了许多,没有那么多人与她聊天,但给她的安全感很足。她相信待在秦国,良人和政儿都不会有危险。
在赵国,她会对赵王和赵国的贵族害怕;在秦国,秦王和秦太子牵着政儿在家里喝茶散步。
雪真的非常喜欢秦国。
她听说韩非在韩国过得不好,便偶尔会对韩非唠叨秦国的好,说韩非应该在秦国出仕,秦王是一个很好的国君,一定会重用韩非。
至于韩非是韩国公子一事,雪并不认为是什么值得犹豫的事。因为秦国朝堂中,其他六国的公子和宗室比比皆是。
雪看到的都是秦王和蔼可亲的一面,她对秦王的评价十分偏颇。
但韩非看着如长嫂一样照顾他的雪姬提起秦王时的神情,心情又低落了几分。
朱襄公说秦王是因为他是秦国外戚才高看他一眼,但韩非自己是韩国公子,也没有被韩王高看一眼啊。
这是王对亲近的人和不亲近的人差别待遇,还是秦王本身就和其他国君不同?
韩非在朱襄家里住久了,见过老秦王好几次。
他没和老秦王说上话。但只是远远看着老秦王下田地陪着曾孙拾取麦穗的背影,他就心生澎湃。
韩非仿佛看到了从史书中走出来的先贤国君。
朱襄公说,不是美玉有罪,而是实力守不住美玉,所以才“怀璧其罪”。
秦国显然有能守住宝玉的实力,所以秦国是否已经身怀美玉了?
但天下传闻,秦王都残暴寡义,私德不修,和“仁”字搭不上边啊。
“哎哟。”韩非走着神,不小心烫到了手。
朱襄赶紧丢下锅铲,将韩非的手浸入凉水中,让雪带韩非去涂抹药膏。
雪叹气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韩非尴尬地低下头听雪数落。
待韩非和雪离开后,蔺贽才笑道:“雪姬明明比韩非小,但仿佛韩非长姐似的。”
朱襄继续挥动锅铲:“韩非的心理年龄,肯定比我和雪姬小。”
“这倒是,他吃的苦还是太少了。”蔺贽偷了一片炒肉片塞进仰着头的嬴小政嘴里,然后又塞了一片进自己嘴里。
一大一小偷吃的动作默契极了,一看就是已经练过许多次。
“他以后吃的苦会很多。”朱襄道。
蔺贽笑道:“那也不会有你吃得苦多……那个酸菜看着挺好吃,给我来一点。”
朱襄嫌弃道:“想吃自己挑,难道还让我喂你嘴里。”
嬴小政仰头张嘴:“啊。”
朱襄无奈夹了一筷子刚炒好的酸菜,送进乖乖外甥的嘴里。
蔺贽:“啊!”
朱襄做出恶心的表情:“滚,信不信我把盐块塞进你嘴里?”
蔺贽笑道:“我还以为你要塞木头呢。”
朱襄翻白眼。嬴小政“嗤嗤”地笑。
酸菜鱼做好时,太子柱提着大包小包又来了。
看着太子柱瘦了一圈的脸,朱襄惊讶道:“太子,怎么瘦成这样了?你生病了?”
太子柱有气无力道:“没有。就是太累,熬了好几宿的夜,熬得胸口都在抽疼了。”
朱襄扶额:“太子,健康比什么都重要。你已经年长,怎么能熬夜?”
太子柱欲哭无泪:“可比我年长的君父也在熬夜啊。”
朱襄心道,君上就两个儿子,你有二十几个儿子,你的身体素质和君上能比吗?君上虽然是老木,但扎根很深,枝叶也还茂密。你的身体都被酒色蛀空了啊!
“太子,这些日子就在庄子上好好养身体,养好身体再回去。”朱襄担忧道,“你向君上告病吧。”
太子柱垂着头道:“好。唉,君父又要骂我不好好练射御,身体不结实了。”
太子柱一张苍老的脸上,露出仿佛孩童被长辈批评时的委屈表情。
朱襄都忍不住心生同情了。
嬴小政看着祖父脸上的委屈神情,眼皮子抽了抽。
祖父的神情,好像是他在梦境中看到的一个叫扶苏的小崽子。
梦境中的自己老骂扶苏不争气,不像他。是不是很像曾大父骂大父不争气,不像曾大父?
嬴小政捏了捏自己肉乎乎的下巴。平庸的秦公子真的好难啊。
虽然大父和扶苏都算不上平庸,但谁让曾大父和自己都过分优秀呢?
嬴小政凑到朱襄耳边,悄声道:“舅父,以后我的长子给你教,千万别让他像大父。”
朱襄按了一下嬴小政,用眼神示意嬴小政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