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朝却视若罔闻。

他继续自虐地折磨着自己的指节。

安朝手上烂掉的区域还在不断扩大，玻璃是防弹的材质，他损坏不了分毫。

狱警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的双臂从安朝的腋下伸入，强制性地拖拽走安朝：“请停止……”

“故意杀人罪，应该会判死刑吧。”

安朝被强行带离前，还在深恶痛绝地盯着安父，道：“你一定要去死！一定要……！”

*

然而安父最终也没有被判处死刑。

他仅仅是个无期徒刑。

这个结果，安朝不满意，秦父秦母以及秦楚的同窗好友们也都不满意。

安朝崩溃而又歇斯底里地在判决的法庭上大骂，可是无济于事。

重新上诉也没用，到“无期”的程度，已经是综合了安父往日风评后，酌情着重处理了。

与安父同归于尽的念头疯狂盘旋在安朝心口，他甚至开始计划怎么找到合适的机会。

但安朝没有实施这个计划。

不是临时胆怯。安朝不怕死，死亡于他，反倒是一种解脱。

是他想起，秦楚教会了他何为愧疚，以及……补偿这个词的含义。

安朝没办法补偿秦楚，起码，他要补偿秦楚的父母。

竭尽所能。

审判之后，安母一直不敢把安朝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他的眼神空洞得可怕，望进去，是一片的死寂。

“放心，我不会自·杀。”安朝说，“至少现在不会。”

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用极少量的食物维持着身体机能。

安母不知道安朝究竟在做些什么，她也没有过问。

安父的事情发生后，她便丧失了插手安朝人生的资格。

大概一个月左右，安朝突兀地恢复了外出。

尽管沉默得不像是活人、轨迹成谜，但他每天都会平安归来。

再后来的某一天，安朝没有回家。

安母接到了他意外坠楼的通知。

设施年久失修，警方调查了一番，确定是意外。

这个结论只有安母自己不信。

哪有连死法都一样的巧合。

安朝事先投保的保险金额恰到好处，数额较大、却又位于正常赔付的区间内部。

奇妙的是，每一笔保险金额都是如此。

——安朝分散在几家公司，投保了好几种类型的意外险。

有一份保险的受益人是安母，剩下的几份，写的都是秦父与秦母的名字。

走完简单的程序后，保险公司支付了所有的金额，零零总总加在一起的总和不小，足够秦父秦母吃喝不愁了。

过了段日子，打起精神收拾遗物的安母，在安朝的桌子下发现了压着的几十页草稿纸。

她以为是关于安朝参加过的一些比赛，随意翻了翻，却发现了几个熟悉的数字。

与她见过的几张保单上的一样。

安母什么都没有向外界说，也没有留下它们，而是默默地烧成灰烬后带去了安朝的墓前。

“希望下辈子的你，不要遇见我这样的母亲了。”

“这样，就不会遇到一个禽兽不如的父亲。”

“你是个好孩子。下辈子……和小楚好好过吧。”

灰烬在照片上安朝的注视下，被风越吹越高，带着安母的祈愿，散于天空之中。

可惜能不能如愿，关键并不在“上天”。

*

系统空间。

秦楚脱离后的世界走向，系统照例为秦楚放了一遍。

“有没有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很残忍。”系统问道。

打着拯救的名义，将对方推入更深的深渊。

被成功驯化后失去了自己的主人，自责的小狗整日活在愧疚当中，除了死亡没有其它路可以走。

自杀是安朝的必然结局。

“如果不把他们当作真人，那就没什么残不残忍一说。”秦楚漠然。

说实话，任务世界里的大部分“人”对于秦楚而言，更像是工具一类的存在。

她从来没有把他们当作是同类，所以才会虚情与假意信手拈来，谎言与罪恶贯穿始终。

硬要说不忍心的话。

虽然封钊和安朝的某些行为的确很过分——侮辱性的言语、偏激的举止，但他们又罪不至此。

也许是与他们待在一起生活久了，看着看着，秦楚竟觉得他们有点可怜。

系统察觉到了秦楚的情绪，他的语气中有疑惑的成分在里面：“除了怜悯，对于他们……您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喜欢吗？”

“喜欢？”秦楚挑眉，“大概没有。”

倒不是秦楚天生异类。

她本体所在世界的生长环境与工作性质，让她注定抛弃“喜欢”和“爱”这种无用情绪。

它们意味着软肋与负担，会使陷入危险的概率大大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