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只有异能力(75)
他能够忍受身体上的病痛,在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他挣扎过,崩溃过,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
但他不能忍受的是自己的孱弱,不能忍受的是他无法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没想到真的会是你,与幸吉同学。”庵歌姬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位自己一向放心的学生。
在此刻,任何言语都是空洞的。
谁都不能切身体会到与幸吉的心情,亦谁都不能代替他做决定。
这一次五条悟的脸上没有笑容,就连一贯的轻慢态度也收得一干二净,他严肃地说:“有人托我带句话——选择吧,是选择恢复身体但你和三轮霞都会死去的未来?还是选择永远无法摆脱自己的脆弱,但大家都能活着的未来……”
一天前。
指节轻轻叩击桌面,五条悟直白地说:“由纱的话是骗他的吧?”
由纱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所有人最终的命运都是死亡,我有哪里说错了吗?
我不知道三轮霞的命运会走向何方,他能救她一次,却不可能永远保护她。
按照那样发展只会更糟,活着的人可不像死去的人那样轻松。这是善意的谎言,悟可不要拆穿我呀。”
*
交流会后的一个多月里,大家几乎看不到由纱的身影,有的时候即使有远远看到她,但走到近处,却又失去了她的踪迹。
这一点伏黑惠深有体会,要不是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情况,他甚至都有了一种对方在躲着他的错觉。
时间一点点往前走,缓慢得可怕,又快得惊人,永远不知疲倦地向前奔涌而去。
由纱的焦虑渐渐渗透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她不得不每天花费大量时间阅读,试图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平稳自己繁复的思绪。
剩余的时间就是一遍遍在心底推导计划,不停地练习,然后又累积起源源不断的焦虑。
她刻意躲开了高专中所有的人,不想让其他人发现自己的异常。
五条悟也不遑多让,难得几次出现在学校还是为了找夜蛾校长商量事情。
“我怎么觉得五条老师和由纱没有让我们参战的打算?”虎杖悠仁察觉到这非同寻常的氛围,感到十分疑惑。
“不会吧?我倒是觉得我们应该另有安排。”钉崎野蔷薇毫不犹豫地表示反对。
知晓部分真相的伏黑惠不想说话,但耐不住同伴的催促和询问,他叹了口气说:“这不是我们该关心的部分。由纱坚持不让我们参加,但五条老师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完美的锻炼机会。”
“所以?”
“五条老师对由纱说了一句话。”伏黑惠的神色愈发纠结。
“什么话?”两张好奇的脸庞凑得更近了。
“我相信我的学生。”伏黑惠尽量平淡地说。
“五条老师,他……”这是感到十分感动的悠仁。
“什么嘛,那家伙真是……所以由纱同意了?”野蔷薇认同地点点头。
“不,”伏黑惠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由纱生气了,非常生气,但她没再反对。”
他见过由纱强作冷静的样子、欣喜若狂的样子、温柔体贴的样子、紧张害羞的样子、甚至是情绪崩溃后泪流满面的样子。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由纱生气,因愤怒而瞪大的绿色眼睛像是燃烧着炙热的烈焰,那烈焰却不是对着他们而去,是对某种他尚不能理解的东西。
后来伏黑惠才明白,那叫做悲哀,为他们原本可能遇到、现在仍未完全逃离的未来而悲哀。
那些故事之于由纱,宛若一道道看不见的伤口,但凡不小心碰到一下,都会剧痛无比。
因为她没办法把故事仅仅当作故事。
那是她诞生异能力的开端,是陪伴了她十几年、支撑她一次次走过痛苦的最重要的东西。
她想要他们远离所有有几率发生的不幸,五条悟却更倾向于提高自身实力去战胜不幸。
明眼人都能看出谁的坚持更有道理,由纱当然也知道是自己过度担忧,但她就是没办法摆脱那些噩梦。
她经常会从噩梦中惊醒,脚踩鲜血茫然无措地在荒野上独自前行,周围什么都没有,仿佛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心里空荡荡,寒冷和恐惧随着脚下愈加粘稠的血液不断蔓延,她总觉得血液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但什么也看不到,好像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于是,她跑了起来,越跑越快,跑到气喘吁吁,口干舌燥,眼泪混合着汗水一同滑落,五脏六腑都在剧烈抽痛,她想要尖叫,喉咙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无论如何也发不出来声音。
当她从床上猛然挣开双眼,才心有余悸地发现只是梦境,而这时冷汗已然把半个枕头都打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