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版说英雄]未定局(49)
而风则挟上雷霆,破天般震响、裂地般隆隆。如惊涛狂澜、似风起云涌。
随着场中刀影交错,那些抬棺进来的六分半堂下属也立刻拔刀,金风细雨楼的弟子不甘示弱,两方就在这堂子外围乒乒乓乓打了起来。
王小石和白愁飞自然也从二楼跃下,他们一人阻住雷恨,一人迎上雷动天。
还有一个雷山。
雷山却已死了。
他的敌人来得最晚,他死得却最早。
因为傅浔从五层楼上跳下所多花费的一点时间,已由他出刀的速度来弥补:他的刀没有什么招式。他出刀就是为了杀人。
折影刀不染血,他最多两刀结束一场战斗,中间还有空暇关注一下堂中局势。
说起来,傅浔其实也并不很讲江湖道义。他过去常常被人以多打少,反过来也就不觉得自己去以多欺少会失去面子。但他绝不会在此时插进缠斗的两人中去。因为他知道,这并不是两派关起门来打架:周围还有那么多属于不同势力的眼睛在看着;他也知道,苏梦枕其实并不需要人保护——只要他还能握刀,就没有人可以战胜他。
刀光艳艳,美而飘忽。
婉约的刀迎上彻地的雷。
苏梦枕不怕死,所以他恰恰不会败、不会死。
可雷损已经输不起——
刀光疾闪。
东君不语,乱红飞逝。
飘风终止,苦雨意迟。
雷损的一刀只劈碎了苏梦枕束发的玉冠。
但红袖刀的刀锋已指住他的咽喉。
堂中又静。
在这片寂静里,一个身影突然像飞絮游丝一样飘过来。“扑”地一声响,她手中的尖刃扎进了雷损的身体里去。
是雷媚。
怎么会是雷媚?
又怎么会不能是雷媚?
“当”地一声,雷损弃了刀。他说:“你——”
雷媚却已飞身撤出十几步。她说:“我自然是要找你来报仇了。”
雷损忽笑。
“报仇可以。但是我的命,你还没有资格来取。”
这话说完,他竟空手抓住了红袖的刀刃,抵住自己的心口。
“苏公子,求个死——”他抓着刀不放,“让他们走。”
可此时,六分半堂的人也只剩下反水的雷媚、与白愁飞缠斗的雷动天、和王小石打作一团的雷恨。
其他的人都已经死了:傅浔没有“不杀比自己弱的人”的规矩,只要对他举刀,皆是可杀之人。
苏梦枕想起那一日茶香氤氲中的红梅。
他说:“你不用死。我可以让你离开。”
雷损又笑,笑中有一种悲酸:“这么活着身不由己,怎么死,遂了我的愿吧。”
他手握刀刃往自己心口一送,刀尖刺破皮肉,但却不能再深一分——因为刀还握在苏梦枕手中。
可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雷纯出现在门口。
她的腿还有伤,这让她在清冷之外又多了一份姣花照水的柔弱。
她颤着声音,唤了一声:“爹?”
王小石和白愁飞都朝她看过去。
苏梦枕也不由微微一愣。
就是这一愣:雷损伸手扣住刀首,以全身的力气向自己心口一压!
苏梦枕立刻撤刀,但已经来不及。
雷损翻身倒在地上,被奔过来的雷纯揽在怀里:“——爹!”
雷恨和雷动天亦惊道:“总堂!”
雷损急喘,嘴角溢出血来。
他的眼中有泪光。这泪光只对着他的女儿。
他说:“不要为我报仇……”
雷纯流着泪,她觉察到老父还有话要讲,所以她将耳朵贴近过去。
雷损就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一句,抑或几句,没人知道,因为除雷纯之外,再没人听见。
雷纯听过,方一点头,就觉得臂上一重。
她似是不可置信,轻推了推:“爹?”
没有应声。她再推,又唤一声:“爹!”
雷损已经没有了生息。
于是她的第三声“爹”,就梗在喉头,再没唤得出来。
苏梦枕看着雷损的尸首。
这个与他争了许多年、斗了许多年的老对手,而今静静躺在那里,弃了刀、失了魂,只留给亲人一具冰冷的尸骸。
少年子弟江湖老——江湖人岂非都是如此?
他觉得心头一宽,却又同时觉得心中一空。原本已被金针镇压多时的伤病,忽而在此时翻涌上来,迫使他转头吐出一口血。
傅浔已走到他身后,见状立刻伸手,欲要给他传渡内力,压一压骤然失衡的伤、毒和病。
苏梦枕却按下他的手,先对堂中弟子说:“剩下的人,放他们走。”
他说完这句,眼前一黑,再没有多余的气力。
傅浔忙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另一边,雷动天已抱起雷损的尸首,雷恨负起雷纯,三人往楼外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