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版说英雄]未定局(32)
“论及悍勇善战,游牧部族确实有先天优势。但若论军械,依然是中原更胜一筹。”
军械总要仰仗技术,而技术的迭代更新,则常以财货为底气。在这一点上,宋终归能略胜于辽。
苏梦枕言罢,转身望向窗外。
秋风瑟瑟,落叶纷飞。
他沉默许久,又说:“所以我才觉得,六分半堂所谓‘北方生意’,实在可恨。”
辽人侵扰,宋人守城,如此来回拉锯,牺牲的是将士的生命,断送的是百姓的生计,而在不可见之处,它消磨的是整个王朝的志气。
□□“燕晋未复”的遗憾,延至如今,谁还敢想,谁还敢做——
傅浔道:“安稳的日子过久了,少有人愿意再生波折。”
不只是宋国耽于安稳。如今生活在燕云的那些百姓,谁敢论定他们还有多少归宋之心?人性如此,岂是轻易就能改变的。
当然,后面这些话,他只在心中想过,并没有说出来。
他提出了更现实的问题:
“你现在下手对付六分半堂,那位雷姑娘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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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浔口中的“雷姑娘”命人送来了一车花。
都是精心打理过、在各色素雅圆瓶中插好的红梅。
彼时傅浔正坐在栏杆上看书,顺带盯着阿晚在枝头纵来跃去练习轻功。杨无邪带人过来,把热烈烈的红梅摆了一廊。
傅浔瞄着枝头扔出手中最后一块石子儿。阿晚灵活闪避——闪避不及——“扑通”一声摔下去。
杨无邪“嘶”了一声,光看就觉得疼。
倒是一头栽进灌木丛中的阿晚若无其事将自己拔出来,顶着一头灰土草叶跑到廊下。
“杨伯伯,”对“自己人”,她的嘴一向很甜,“梅花开了吗?”
杨无邪给她摘去头顶枯叶,“你还不知道?最近京城梅花正盛,连琼林苑都对游人开放,恰恰是热闹的时候。”
阿晚十分意动。
傅浔则问:“这些是?”
杨无邪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悄声道:“雷大小姐送来的。”
他说完转身去了书房,看样子是要寻苏梦枕。
阿晚站在廊下,仰头看瓶中红梅。既然是别人送的礼物,她就没有去碰,看了一会儿,她扭头说:“先生,我想去琼林苑。”
傅浔说:“那你就去。只别在那里面闹事。”
阿晚于是快乐地跑掉了。
她走没一会儿,杨无邪从书房里把他家公子逮了出来。
乍见满廊红梅,苏梦枕也懵了一瞬。
“这是——”
“公子,”杨无邪朝他挤挤眼睛,把信放在他手里,“慢慢看信,好好赏梅。”
说完这近似打趣的话,他立刻脚底抹油溜走——顺便还扯上了傅浔。
“我可没碍着什么事。”傅浔被他一手拉着走,半真半假抱怨,“我是挡着花了还是挡着人了?”
“没挡着花也没挡着人。”拐过几个弯,杨无邪松开他的手。“是我想和你说说话。”
见他认真,傅浔也认真起来:“怎么了?”
“我听树大夫说过,刚刚我也看过——公子的气色是真的好了不少!”杨无邪开始还装作正经,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常年压在心底的大石被挪开了一角,让他心头的郁气一扫而空。“往日里,一到秋冬季节,他难免体寒,可方才我去拉他的手,手心都是热的。”
傅浔也笑了笑,却并不似杨无邪一般高兴。
他随手将书放在一边,道:“这旧伤缠绵已久,伤在幼时、伤及根骨。长生诀,只能‘镇’和‘续’——终究难以根治。”
“关七一战,打破了旧有的平衡。而我所做的,不过是以外力形成一种新的平衡。细究起来,还是一样的:日后若有万一,这个平衡再被打破,他的病症就又会反复……如果想彻底解决问题,总得先让他放下这些冗务,再徐徐图之。”
杨无邪无奈道:“这可能吗?”
自然不可能。
金风细雨楼就是苏梦枕,苏梦枕就是金风细雨楼——这句话在江湖上流传已久,世人只看到话中的荣耀,却看不到背后的重担。
老楼主已逝,下一代又还未长成,这楼主之位,别说接任之人,连暂代之人都找不到。
或许王小石和白愁飞可以。但那也是以后,不是现在。
傅浔却说:“如果他想,千百种办法,总有一种可能。”
那张摊开来的舆图又浮现在他的眼前。“……只是他自己放不下这个担子。”
杨无邪叹气。但他叹过之后,又放松了神情,伸手拍了拍傅浔的肩。
“现在已经很好了。”
并不是安慰,他是实话实说。
“世间的事,难求尽善尽美。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