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版说英雄]未定局(28)
傅浔点头。
他看了一眼被放置在多宝阁上的那支箭。
他说:
“朱姑娘走了,还有我在。从今天起,我来守你的背后。”
这话不能说很意外,但也不能说不意外。
至少,你去问一百个人、一千个人、一万个人,他们之中也绝不会有许多人说:我的梦想就是站在别人的身后。
更休提比寻常人更上一层的、确实很有能力的人:这样的人大多自负、自傲,绝不甘心做别人背后的影子。
所以对于傅浔的话,苏梦枕略感无奈,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人人为名、为利,偏偏你要做那无名无姓之人。”
傅浔却只说:“人各有志。”
他单膝跪地,行礼道:“请楼主成全。”
苏梦枕立刻下榻将他拉起。
“你不必跪我。”他低咳几声。“匹夫不可夺其志,何况君子。”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么从今天起,就由你来接替朱小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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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浔至此获得了他进入金风细雨楼后的第一份正经工作。
不过——虽说在名义上,他是来接替朱小腰。
但在实际操作上,两人到底还是有些微不同:
狄飞惊曾说过一句话:“密探最大的价值在于不曾出手。一旦出手,便不再是密探。”
所以揭破了身份的朱小腰不能再做密探。而一早在六分半堂挂了名的傅浔更不可能成为密探。
他现在的身份,更类似楼主的随身护卫。
——兼医师。
亥时已过,傅浔上了玉塔。
围拢在红白黄青四楼中央的这座玉塔,自老楼主苏遮幕在位时,就是苏梦枕的居处。
三十多年里,能登上这座塔的人,寥寥无几。就连王小石与白愁飞也没有上来过:他们居于愁石斋,议事有红楼,谋事有白楼,自然没有必要来玉塔打扰。
但今天,傅浔登上了这七层塔。如无意外,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还会常常来到这里。
第七层塔上装饰并不复杂。只有两个柜子、一张桌子、一面铜镜,还有一张挂着帐幔、垂着床单的大床。
苏梦枕倚坐在床头。他还在看书。
傅浔进了门,发现偌大房间里真的只他们两人,不由疑惑:“你身边没有随时照顾的人吗?”
“有三个苏家子弟。不过今夜你要来,我就把他们遣走了。”
“这话听着有点怪。”傅浔诚实道,“听上去不像诊病,倒像幽会。”
苏梦枕笑起来,“好吧。是我措词不当——我只是以为,你其实不太愿意把弑神弦和长生诀展露人前。”
傅浔沉默一会儿,轻笑道:“你总是这么聪明,会让人很有压力的。”
他说过这句大体可算作默认的话,便不再多言,而是上前几步,坐在床边,排开金针。
苏梦枕背转身去,宽下中衣。暗红、近乎血色的衣衫下,是常年带病、消瘦而苍白的背脊。一道狰狞的青紫伤痕横亘其上,单看一眼便觉得触目惊心。
傅浔的手顿了一下:“这怎么又多一道伤?”
而且看这模样,应该是棍伤。可是平白无故的——
哦。他突然想到:朱小腰。
于是他又说:“你向来都是这样……把自己的命不当命吗?”
苏梦枕觉得这表述多少沾点夸张。
“听你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被人照脖子砍了一刀。”
一个是“不立危墙”,一个是“舍身取义”,处事原则不同,这话题没法继续。
傅浔只得先退一步。
他放弃争辩,拿出老大夫的气势,说:“躺下,我先给你把淤血揉散。”
除了常常“因公废私”,为大局、急务而疏忽自己的身体情况之外,苏梦枕大体上还算一个听话的病人。
他伸手将散在背后的长发拢到身前,翻身伏在床上。软纱床单柔和地拥着他,床榻内侧那个小巧玲珑的青玉枕在烛火的暖光中透着温润的色泽。
傅浔半跪在床边,将药油抹在掌心,下手去揉那片长长的淤青。
施针
按揉的感觉如何、成效如何,是要分人的。并不是下死力去揉就能让瘀伤好得更快——过大的力气只能把病人按扁,而不能把病人按好。
傅浔的力道就很适中,透着一股“久经沙场”的熟稔。
这一点其实很奇怪。
十三桥在唐时作为杀手组织而闻名,可在傅浔身上,却很难见到属于“杀手”的特质。相较而言,他似乎更像是大夫、郎中:至少在这一刻,在这座玉塔之上,他并不是在收取生命,而是在挽留生命。
苏梦枕道:“如果你和铁标站在一起,真的很难想到后者才是学了十几年医术的那一个。”
傅浔愉快接受:“我就把这话当做是夸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