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版说英雄]未定局(20)
“尚书大人如何了?”傅浔意思意思地关怀了一下。
“受了些小伤,好在无碍性命。”狄飞惊的语气一如既往轻柔而温和。“还要多谢傅公子及时援手。”
两人都选择性忽略了傅宗书的“小伤”正是被傅浔扔出去的时候摔出来的。
尚书府经过这一番激斗,沿路花草林木、亭台曲径也毁了大半,崩起的砖石到处都是,靠近回廊的一棵有些年头的树也被一劈两半,树枝树叶落了一地。
两人绕过那棵倒下的树,走向前面的正门。
狄飞惊道:“傅公子自雪山来此,汴京风貌又与昆仑不同。这些时日,可还习惯吗?”
他要闲谈,傅浔便也与他闲谈:“其实在年幼时,我曾随长辈来过这里。而今……视之犹近,邈若山河。”
狄飞惊低着头,垂着眼,言语和缓:“十三桥亦是一时传奇,如今零落,确实可惜。”
傅浔道:“新叶催陈叶,前波让后波。不必挽回,何必可惜。”
他跨过门槛,侧身微微颔首,“告辞。”
狄飞惊依然很礼貌、很客气:“慢走。”
金风细雨楼的马车等在门口。狄飞惊看着傅浔上了车,看着马车驶过深秋的长街远去。
雷损自一旁走出来。
他说:“是折影刀。”
狄飞惊重新垂下视线。“的确是花溪十三桥的传人。”
雷损背着手。
他仰头看天。
“梦枕红袖第一刀。夜斩冥河十三桥。金风细雨楼,今年还真是好运道。”
说这话时,他的脸上还带着笑。
但他的眼睛没有笑。
狄飞惊说:“他不会背叛苏梦枕。但金风细雨楼也只有一个苏梦枕。”
傅浔的忠诚是对人,而不是对楼。
人和楼不一样。
人是会死的。
雷损道:“天下也只有一个苏梦枕。”
傅浔身份不清、来历不明、目的莫测、难以掌控。苏梦枕能用他、敢用他。若换一个人,未必用得了这把刀。而一把刀若是不用,那和折了也没什么两样。
所以一切问题又绕回了原点:
有谁能知道苏梦枕什么时候死?有谁能笃定,他一定会死?
雷损想起这个就很难有好心情。
这也是人之常情。
很多人都觉得苏梦枕快要死了,可是一年年的,这个病秧子依然坐镇玉塔,依然在青白红黄四楼里发号施令——他就是死不了。
伤病战胜不了他,楼内繁重的事务也压垮不了他。
这岂是一个“奇迹”所能形容?
“江湖上涛平浪起,朝堂上风云翻覆,谁知道明天如何?说不定等我死了,他还能病恹恹地站在那儿给我洒杯酒呢。”
这个话题不好接。
狄飞惊不是大夫,也不是阎王。
所以他不说话。
雷损还在看天。
秋高气爽。天上没有云,蓝澄澄的一片。
良久,他说:“罢了。”
在此之前,谁都没有想到,傅浔竟能与关七正面硬抗。
虽然最后关七是“退走”而不是“败走”,但这一点点区别又有什么用?
迷天盟已散,金风细雨楼却正盛。他们可以围杀关七,难道他们还可以围杀傅浔吗?
所以雷损绝不模棱两可。他直接说,“罢了”。
一个人要想成功,就要懂得在该进取的时候进取,在该放弃的时候放弃。
放弃不是忘记,而是适时蛰伏、伺机而动:谁敢说放弃就不是一种智慧?
“先回去吧。家里还有一个人得打发呢。”
雷损说的这个人,当然是傅宗书。
傅宗书此时正在六分半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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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马车上。
杨无邪先上下打量,确认傅浔有没有少了胳膊或者腿。
“行啊你。”他打量完,拍了一把傅浔的肩,笑道:“听说你单枪匹马去对上关七,可把我们吓了一跳。你是没见公子当时的脸色——”
苏梦枕咳了几声。
他并不是为了打断杨无邪的话,他就是单纯想咳。自入秋以来,他的身体便一直不是很好。
他咳完,说了一句:“手。”
傅浔把手递给他。
檀色的布条已经被血浸成了深褐色,乱糟糟的。而且做衣服的料子实在不是很适合拿来包扎伤口。
苏梦枕直接下手去拆那些缠得歪七扭八的布条。
拆过之后,要重新上药、重新包扎。
傅浔摊着手一动不动,杨无邪却在一旁看得手疼。他说:“这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包……”
也省得往下拆时再撕开伤口。
傅浔却道:“不缠上布,握刀的时候会滑。”
关七虽然走了,但他要防备门外的人——不管是谁。就算是温和有礼的狄飞惊,也不能让他完全卸下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