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西楼录(55)
悟空被她横了一眼,满脸还是无辜神态。这江隐堂瞧自个儿还未定亲的小娘子便罢了,偏偏视野里头也将他未过门的娘子罩进去了,如此一个视角,那江隐堂也不晓得避开,就休莫怪他老孙拆了这座鹊桥了,
但他到底是受不得黛玉恼的,磨磨唧唧半晌,也将身子正对起江隐堂,冷声问道:“你还有些甚么事情要说?莫要拦在这里找不痛快。”
可怜江隐堂不过是个秀才书生,哪里见过悟空,只当她是迎春那个堂兄弟,恭恭敬敬朝悟空行了个礼,摘下腰间竹雕的小扇,恳切道:“某非是有心要扰诸位姑娘们清净,只有个不情之请,只求叫迎春姑娘收下某手雕拙物,某必于明日亲请媒人上贵府提亲。”
悟空倒没有推辞,接过小扇,挥挥手叫江隐堂往外退了,护着黛玉几个上了马车,自个儿也跨上马,才扭过头道:“我自会叫我未婚妻子转交,倒是你可别记错了,爷不是那贾宝玉。”说罢,不及江隐堂反应,驾着马追上林府马车,不一会儿便不见踪迹。
徒留江隐堂一个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方才所对话者谁。
不多几时,已到现今贾府门首莫说悟空,便是黛玉也对此陌生得紧,也无人报知几人到来,所幸三春还算是主人家,便迎着空黛两人进府中去,走的自然是前厅的路。
偏偏往日里头还有些许下人走动的地方都阒然无声,再往前,只听得一声声哀切切如孤雁悲鸣之声,众人脸色大变,快步往声源之所行去。到了那屋子外头,眼见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围满了人,只露出一条口子来叫大夫通行使唤用,再往里头一瞧,正是一盆盆血水正往外头端。
哀哭者谁?正是贾母同王夫人两个一左一右围着床榻。床上自是气息奄奄,几番欲死的贾宝玉。
宝玉已是血肉狼藉,身上多是皮开肉绽,悟空先是闻到血腥味,便挡住黛玉,使她莫瞧这般凄惨景象。也亏得是宝玉昏死过去发不出半点□□,才叫这般凄凄切切不更生出些幽怨鬼气来。
先是王夫人瞧见了悟空,虽是悲痛欲绝,到底想起来先前宝玉逢五鬼时有得悟空相救,当下死马当成活马医,一叠声哀求悟空救救宝玉。
大圣哪里知晓同黛玉出游还撞上如此一个大麻烦,正是头痛得紧,身后黛玉知晓他为难,心中早有偏向,便扯扯他的衣襟,小声道:“可要离开?”说着,已经扮出常有的病后苍白憔悴模样,眼见是摇摇欲坠的。
这猴子哪里得过如此这般全心全然的偏爱,不当场笑出声来已是对床上之人的尊重,他只冷冷瞧上宝玉那么一眼,道:“他是自作孽,寻去青楼跟人争风吃醋,被人报复不过情理之中。”说罢,生怕王夫人同贾母还要纠缠,只道:“莫要担忧,好生养着,能活。”
话落地,也不管众人脸色,满脸心疼地将黛玉抱起,只还说她分明受了惊吓,抱着人便堂堂正正地离去了。偏生黛玉本被他遮得严严实实,连宝玉是个什么情形都半点瞧不着,叫众人听了都心下默然。
王夫人得了悟空准话,到底安下半点儿心来,可眼瞧着床上不见一丝好肉的爱子,到底悲悲戚戚仍旧大哭。而悟空话落之间,贾母早受不住,一个震悚,直挺挺往后倒去,一时间也不省人事。
屋里头一阵忙乱,屋外头黛玉悟空两个却是和熙非常。悟空仗着黛玉未瞧见宝玉惨状而未有戚戚然之情而生,他自个儿又是个见惯打杀的,只作无事将黛玉抱回了林府的马车上,给她倒了一杯花茶,热到趁手了才递到黛玉手中。
只听他道:“我看那人还是打轻了,要我说来,此番不叫贾宝玉在阎王殿走一遭断是不能的。”
黛玉知他在屋内所言皆为真话,只叹道:“哪里晓得?我从前是不知道宝玉还去狎妓的,偏生他还与人争风,倒是一任地不如往日了。”说罢,自个儿觉得自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心中知晓贾府如此巨变之下,以宝玉之心性,断然是难得成就大事的。
黛玉自己顺风顺水而来,未经了他人的苦,便自觉也是个高高在上看热闹的,心中凄然,也不说话了。
悟空料得她又钻进牛角尖里头,有心叫她移下心思,也才猛然记起手上还有江隐堂所托小扇,便将小扇取出,跟黛玉说了此事。此果叫黛玉回过神来,亲将扇子接过了,端详一番,才交到一旁的紫鹃手上,吩咐她再进去寻得迎春将此物亲手交予了。
紫鹃应声而去,一会儿便不见了身形。
悟空倒是吊儿郎当起来,倚着车门,笑道:“此等小摆件上不得台面,叫我来日也给妹妹雕一个,定比此物精美。”
闻言,黛玉倒是笑起来:“你闻闻,哪里吹来的酸风,叫我牙都酸倒了,连不相干的物什也要喝上好大一坛醋。”
当下悟空掐掐她粉腮边的肉,笑骂道:“俏冤家,又跟我做上戏来了。”两人倒是浓情蜜意,待到紫鹃回来,便才分坐车马,悠悠然往侵衣街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宝玉(咳血):人和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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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贾迎春二面定得姻缘,贾宝玉还生悔恨权贵(下)
这头黛玉悟空二人是各自归家了,翌日黛玉特还唤人去库房寻了好些药材托人给贾府送去,并几个疗养筋骨的药方也都送过去了。
去送药的林家一个管家,刚近了贾府的门,还未来得及表明来由,忽闻后头传来一叠声的欢喜之言,转过门去,正是个媒婆领着好一个俊秀二郎并几箱子物品在后头赶来。
那贾府昨日已经是忙慌了,现今还在延请大夫,哪里腾得出许多人手来接待,先是问过了两拨人的来意,那门房便匆匆往里头赶去。倒叫林府那个管家又看了一场热闹,回去有滋有味地学将出来。
最后还是先凤姐儿叫人迎了媒婆一行人进去。
要不说江隐堂家中无非是落魄寒门呢,他是无从知晓未来自个儿岳丈府上正生了事,打人者昨儿个回去还肆意叫来玩的好的弟兄,在盛京权贵子弟中将宝玉大肆玩笑了一番的。
凤姐到底还是个小辈,后头还是老太太醒了,点下头,叫江隐堂自去跟邢夫人那边下聘,将庚帖换过了。糊糊涂涂之间,这事竟也定下了。江隐堂还二丈摸不得头脑,转眼间娘子已经得定了,倒似好一场惊梦,当下欢喜非常。
既然事定,自然便有得安排他同迎春二人略隔着花墙,交相谈些话语。江隐堂自是喜迎春姿态恬雅,举止自有一番娴静的,一番谈吐后更觉欢欣,自认是撞上了天大的好事,若非是家中祖母偏要赶在年前叫他定亲,他断然不知晓能偏偏撞出来一番喜的。
迎春隔着花墙自也问他些许,言来语去中倒是真明了江隐堂是个有主意的,行事间偏又谨慎,才在父母早逝之境况将门楣撑了起来。便是此点,亦足够叫迎春安心的了。
此亲事是两人皆多有意的,只顾忌着身份遮饰些个,见了天色渐晚,迎春站得脚也酸软了,才相别过。
本说迎春同江隐堂的婚姻定在来年春日里头,奈何家中宝玉迟迟不醒,老太君拚着身子去些个庙里头寻了相熟的法师,算出来要叫家中先有喜事冲冲才使得。
须知贾家除了迎春的婚事,哪还有什么喜事?眼见入了秋,便是还硬挺着的贾珍也渐渐衰了下去,怕家中不是喜事先来,而是白事当先。
贾母便叫人都商量过了,要叫迎春年内嫁出去,便是赶在贾珍去之前,也将此喜冲进来。
江家那边是正缺一个主母,无非是以示敬重将婚期延了,现今未来主母那边亲提了事,哪里有不同意的。再是贾赦一个,知晓迎春婚事定下后自觉讨了个没趣,懒得再管,恨不得顷刻将其打发出去,哪里有什么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