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往事之国色流离(24)
小桥含泪问他:“我父亲可有留下什么话?”
“桥公身中数箭,气绝前仍大喊:杀曹贼!”
大将一死,军心震动。
桥蕤多年来之所以能服众,不是靠他大将军的头衔,而是靠他广得人心。他是个热心肠,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每天都要巡营,经常和底层士兵们嘘寒问暖,几万士兵他每个人都说过话,不少人受过他的恩惠。
得知桥蕤战死,很多士兵觉得前途无望,纷纷逃离了寿春,仲朝军力大减。
周尚虽然被副将从战场上救了下来,但最终伤重不治。
他死前挣扎着给袁术写信,告诉袁术当年平江东之役是周瑜的功劳,周瑜在谋略、战术和情报上都是一流的人才,堪当大任,现在国家危急,周氏当殒身报国,举荐周瑜接任他左将军的位置。
袁术不理政务,整日在后宫厮混,小桥去与他商量桥蕤的下葬事宜,找不到他,在大殿苦等,不经意间看到了周尚的信。
这信还没拆封,小桥擅自拆开来看,读完后深感震惊。原来周瑜竟真的打过仗,还战功赫赫,从无败绩,又想到他消息总是很灵通,原来是排布了众多眼线。
他这两年装傻守拙,韬光养晦,显然是不想被袁术注意,可惜现在还是被推到了台前。
周郎,我不会让你去白白送死。
她偷偷把周尚的信藏进衣服里,带出了宫。她得救他,她已经失去了父亲,不能再失去公瑾了。
袁术心思不在政事上,根本没注意周尚给他写过信。
小桥没有再去找袁术,她和姐姐商量着自行操办了父亲的丧事。
桥蕤下葬了。
小桥知道,父亲这一生过得很不顺遂。
桥蕤年轻时自请去并州参军,长年戍边,抗击蛮夷十余年,在金戈铁马中找到了人生的意义,直到叔父桥玄做主为他聘下汝南袁氏嫡女。
在外人看来,桥蕤的生活可堪艳羡。夫人是高门贵女,嫁奁丰厚,知书达理;他本人闲云野鹤,每日不用应酬也不用忙于公务,收着田租,衣食无忧,是一个富贵闲人。
实际上,他却一直郁郁不乐。什么事都是有代价的,他的代价就是从此被困住了。
桥蕤是他这一房里的独苗,桥玄说什么也不让他再入军营;袁家为了让他好好陪伴体弱多病的袁夫人,也不给他实职。他只能挂个闲职在家待着。
他怀念边关的生活,心里想的都是大漠黄沙、铁马冰河,深感被娶妻生子传承香火的责任所束缚,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无法实现胸中抱负,内心无比压抑。他本是个活泼的性子,爱开玩笑爱说话,自从离开了军中,他越来越沉默了。
娶错一个夫人,他从此就被困住了。如果不是洛阳之变,他可能一生都要郁郁不得志。
小桥不想和母亲一样当个困住谁的女人。她更不想公瑾像爹爹一样,蹉跎一生,最后为一个昏庸的皇帝战死沙场,死得毫无意义。
小桥开始疏远周瑜,推说身体有恙,闭门谢客。
周瑜月余见不到小桥,也不见她出门,茫然不知所措,每日在院墙边徘徊良久。
大桥听说了,忍不住劝妹妹:“你去见见他吧,他这样太可怜了。”
小桥不为所动:“若放不下我,他以后会更可怜的。他还有很长的人生。”
袁术很久没见到小桥,终于想起来这个他最疼爱的外甥女,询问侍从得知她身体不适,立即动身来了桥府。
一进院门,看小桥正一把长刀舞得虎虎生风,这才放下了心。
“我的小老虎又精神起来了!”袁术大声喊她。
“舅舅,”小桥停了脚步,扔下刀跑过来,脸上难得出现一丝暖意:“你怎么来啦。”
“我看你在搞什么名堂,装病在家,躲谁呢?”袁术一脸揶揄的神色:“我进来的时候看见周瑜在院墙外垂头丧气的。”
小桥转过脸避开了舅舅的眼神。
袁术看出了些端倪,追问小桥:“那周瑜办事很可靠,家世也好,当县尉屈才了,朕打算封他做个将军,让他勉强能配得上朕的宝贝郡主。我看你们也常往来的,等孝期过后,沁儿你可有意?”
她太了解舅舅是怎样一个人,她已经见识过他当年怎样利用姐姐来控制孙策,现在故技重施,又要用她来控制公瑾了。
小桥干脆地拒绝:“舅舅高看他了,他带几个捕快去捉贼还可以,带兵打仗岂是儿戏。我不嫁他,平时看他多才多艺,当个侍从解解闷罢了。舅舅莫不是嫌我年纪大了,想赶紧把我交待出去?”
袁术摊开手表示无辜:“舅舅可绝对没有催你出嫁的意思啊。”
“那你给周瑜派个远一点的地方官,把他调走。你也看到了,他在寿春天天来纠缠我。”
“这个容朕再考虑考虑。”袁术走出门又折回来,再次温柔地对小桥保证:“沁儿你放心,你就算一辈子不嫁,舅舅也养的起。”
虽然小桥拒绝了婚事,但袁术现在手下缺将,还是想任用周瑜带兵。
周瑜当然知道跟着袁术没有前途,但他心存一份念想,无法抉择。他给小桥递信,说皇帝想任用他当将军,如果小桥不回信他就同意了。
当天周瑜就被请进了桥府。
小桥很急躁:“你不要为他带兵,为仲朝带兵没有活路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试一下的代价太大了。” 她不敢让他试。
周瑜深深的看一眼小桥:“我若拒绝了,求亲便没有成功的可能。”
小桥垂下眼睛:“命最重要。你要是当了将军,就是去送死。自从我爹战死,我就想的很清楚:战争的成败是靠高明的将领吗?我爹是很好的将军,你叔父也是很好的将军,但他们还是没能活着回来。没有粮草,士兵们忍饥挨饿;君主昏庸,士兵们人心不齐,没有人能带领这样一支军队打胜仗的。”
她想起来贫苦百姓们的目光。仲朝不配让公瑾为之效力,他是那么好的人,应该有更好的出路。
袁术现在四面树敌,天下英雄群起攻之,已经成了当年董卓那样的处境,爹爹为仲王朝战死了,她不想看到周郎也毫无意义的死在战场上。
他应该有大好的前途,不该耽误在这里。
周瑜从她的话中听出了情意,燃起了一丝希望:“你既然能看清楚,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我家在舒县有很多产业,我们去那里也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她摇头:“我不能跟你走,舅舅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能背弃他。”
舅舅就算是一个昏君,也是她最亲的家人之一,二十年的恩情,她无法这样一走了之。
“你可以为舅舅留下,那我也可以为你留下。”周瑜的目光坚定。
她相信他说的是真心话,相信他现在很坚定,但以后就不一定了。
如果真的留他下来,他以后必定会怪她的,怪她拖累了他,因为她,他不得不为自己看不起的人卖命。现在情正浓时,他心甘情愿,等感情淡了,他就会开始怨她了。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好过变成一对怨侣。
“沁儿。”他抓住她的手。
她抽开手:“我现在尚在孝期,周县尉和我拉拉扯扯是否不太妥当?”
周瑜黯然。
她缓缓开口:“你会找到更好的。”
“我不要更好的,我愿意留在寿春。”周瑜眼神坚定。
“可是我不愿意!”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凭什么你一个人做决定。”
“我一贯就是这么霸道,我决定了的事情,没有别人插嘴的余地。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再纠缠就烦了。”她固执起来不可理喻。
他红了眼眶:“你对我的情意就只有这样?”
她故作轻松地一笑:“公瑾,你怎么这么好骗啊,我不过对你说几句好听的,撩拨一下你,你就离不开我了。你也太容易上钩了,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