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间，杰森觉得墙上的划痕有些眼熟，但对这种眼熟的思考很快被接下来发生的变化所取代。

问：在死狩面前出现一面碍事的墙，她会怎么做？

答：给它一拳。

眼见洛伊丝捏起右手拳头开始蓄力，他露出一种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笑后退几步。

可想象中的巨响没有发生。

洛伊丝的拳头在接触石面的瞬间被一种莫名的阻力挡住。只听一声微弱的「刺啦」，她的手猝不及防地被尖锐的能量划破皮肤。

血液自伤口内被挤压而出洒在几道划痕里，像艺术家的随性泼墨。而死寂不知多少岁月的石墙竟将其吸收。

在拉尔斯·艾尔·古尔惊悚的注视中，一整面墙像活了过来，无数条相连的沟槽中划过赤色光采，在凌乱中拼凑出一枚巨大的眼熟的六芒星图案。

「又是它……」

洛伊丝面无表情地看着石墙中间裂开一条缝向两边崩塌。

直到石墙完全破碎，一个巨大的黑暗空洞出现在她的眼前。

洞窟约莫几百米高，几千米宽。

洛伊丝刚刚打开的石门在洞窟高耸宏伟的对比之下，仿佛只是一个通融老鼠窜行的迷你窟窿，而跨进黑暗的他们，只是三点看不清的蚂蚁。

洞穴内的情况并不简单，仓促之间却并非人人都能像洛伊丝一样轻松夜视。所以也没有人看到当洛伊丝直视黑暗中时，脸上一瞬间凝固的冰冷震惊。

但杰森察觉到了洛伊丝身体的僵硬。

他问道：「怎么……」

怎么……

怎么……

怎么……

怎么……

话刚说出口，人类视野盲区中的恐怖回声让完全不知地形的杰森瞠目结舌。

他警觉地噤声，而与此同时入口一左一右竟燃起两道诡异的灯火。

仿佛是声音，又仿佛是由于他们的闯入。一切却如早已预设好的机关，自那两道灯火伊始，昏黄的光晕依次沿着皲裂的石道盘桓而上，在密密麻麻的火光中，照亮一处不似人间的秘境。

石道崎岖缠绕，高低错落，仿佛一座三维迷宫，漂浮在一整片深不见底的水面之上。四周石壁刻画着无人能懂的符号与文字，在并不明亮的火光中，隐约透出令任何知晓魔法的人都无法拒绝的奥秘之力……一切壮阔与宏伟已无法用言语描述，一旁的拉尔斯·艾尔·古尔苍老干涩的双眼激动到几乎湿润。

但杰森却顺着洛伊丝的目光凝在了石道尽头——

那是一尊高达百米的石像，却没有脑袋，甚至塌了半边身体。

若仔细观察，神像脚边隐约有一堆骸骨。而那些骸骨，碎得几乎辨不出有几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了一下，上一章节感觉转折太奇怪了，所以后半篇幅走向有修改。

第124章 SILVERY MIRROR45

拉萨之行已是前日之事。

望着哥谭今夜同样无月的天空，杰森不禁想起洛伊丝见到洞穴里的神像时那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但自那之后，她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今天突然拉着他，说要散步……而且还是在这种鬼地方散步！杰森蹲在墙头上对着眼前黑漆漆的墓地，叹息。

因为洛伊丝一副死狩的打扮，搞得同行的他也只好以红头罩的身份作陪。而如果问两个黑///帮大佬没事走在夜晚的小道上散步那些犯罪分子是什么心情……

额……大概明天黑口罩帮的每日财报上大跳水的交易数额会告诉你哥谭不需要警局，也不需要蝙蝠侠。

死狩多来几次散步，相信哥谭的明天会更好。

这么说，她是不是该去竞选市长了？

……

不过话说回来。

说自己完全不在意对方话语中的隐瞒那是假的。

杰森并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他不是需要小心被关照的人，也不愿意呆在别人的后面被保护……这不符合他的风格。

但洛伊丝似乎完全不这么觉得。

杰森看到她在抚摸一块墓地角落里的破墓碑。上面大部分的字已经模糊，只是隐约能看出墓主人大概是个叫拉克丝·伊利斯的姑娘……

这是谁？

「这是我的墓。」

她诈尸般地突然说话，杰森吓了一跳。他消化了一下洛伊丝给出的信息。

「……那是你的名字？」

「不知道。」

洛伊丝又强调了一遍，「我不知道。」

「…………」

看着洛伊丝一副死人脸还完全精神失常的样子，杰森心中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已经‘玩完了’，没救了。

他烦躁地跳下墙头，不由分说地一把将洛伊丝拉入怀里。环臂间细瘦身体和贴在脸颊上的习惯性冰冷，让他愈发紧紧抱住她。

他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在，一直在。」

……

杰森以为自己会不擅长说这种话，可一旦说出口却仿佛早就在心里演习了成百上千次般自然而然。

同时他又感到一阵希有的陌生感令身体悸动微颤。

或许有点类同于他第一次偷窃，第一次开枪，第一次杀人时的感觉。但那些曾带给他强烈刺激的‘第一次’，在复仇与执念的泥沼中日复一日地变得腐臭不堪，也并不能和洛伊丝的事情相提并论。

……他不是像迪克那样的恋爱达人，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一个好时机。

还有太多事情没有解决。

但直觉让他选择选择拥抱失常脆弱的情人，并在无数次思考与挣扎后接受了多出一条‘软肋’的自己。

说起来，先前虽和洛伊丝有诸多暧昧，但两人之间的相处绝大多数靠的是‘眼神交流’，他也基本处于被动行事。

可这不代表他不懂感情。

他知道一段感情的开端无需理智，那是第一眼就明白的默契，在化学作用下自然而然无需思考。只是在此激情与悸动之后，维持感情却需要更多有利的条件。

比如耐心，比如包容，又比如坦诚——

「你知道的那些——全都告诉我。」

杰森听着自己蹦蹦跳的心把失魂落魄的洛伊丝按在怀里，隐忍的语气中带着内敛的关怀。

他并非请求，而是要求伴侣履行对自己的坦诚。

透过眼前模糊的墓碑，他仿佛又看到那面全是划痕的石墙，还有被鲜血激发的巨大六芒星。

在吸血鬼城堡里被洛伊丝亲手摧毁的黑皮书上，他见过这个图案。还有那尊引起洛伊丝异常的破碎石像和骸骨，以及自己心中不知缘由的心悸……

可杰森搜遍整个大脑记忆，却也找不到任何与之相关的内容。

……

在茫然中，他感觉到脑袋贴在他脖子上的洛伊丝动了动。

「……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说，「我的确想起了一些事情，一些不太好的记忆。」

「和我有关？」杰森抚着她的长发，问。

洛伊丝轻轻地「嗯」了一声：「确切来说，和我的来历有关，和你死去与复活有关。杰森，我想问如果你发现自己的认知和现实向左，你会怎么做？」

杰森陷入思考，缓缓说道：「……很难界定，但我会纠正。纠正错误的那一个。」

他说这话时像是代入了某种回忆的情感，带着强烈的爱憎与坚定。他可能是想起了自己死掉的那一夜，想起了蝙蝠侠。

感受到这股情绪，洛伊丝从温暖的怀抱里挣脱，仔细地盯着他的脸：「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或者复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似是没想到这么快被反问这种问题，杰森微愣。但很快他沉寂的表情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无奈。

「也对，我也应该先告诉你有关我的事情。」

他松开洛伊丝，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空荡荡的大衣左袖。

虽然决定坦诚，但对洛伊丝状态的担忧和回忆过去的焦躁，还是被迫让他胸腔中的二氧化碳几次交换墓地夹杂着土腥味的空气。他干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手肘支在墙上，眼睛微斜不自觉瞥到停在电线杆上仿佛是来捧场的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