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云覆宇同人)天边外(26)
云朵。他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罗云熙。罗老师会喜欢自己吗?这是肯定的,罗老师当然喜欢自己,可是这份喜欢和爱的距离又有多远呢。这些日子,罗老师停了孩子们的课,还总是一个人早出晚归,问他去做什么,他也不说。哈扎布每次说要骑马和他一起,罗云熙就开始推脱,说什么上次骑马蹭破的大腿,走路痛了好几天,是说什么也不会再尝试了。
他想到这儿,又从石头上跳起来,把鞋子脱到一边,赤脚淌进河水里。他鞠了一捧清水,从白桑背上洒下,马腹的皮毛被水沁润得油光闪亮,他用掌心蹭了蹭,并不扎人,反而很柔顺。大概是罗老师大腿里子的皮肉比较细,不像自己的手掌那么粗糙。
他看着自己的掌心,皮肤是麦色的,掌纹深刻。罗老师睡着时,背心短裤下露出的皮肤比自己白了不知道多少,整个人像是奶做的。莫名地,他浑身腾起一股令人焦躁的热度,清凉的河水漫过他的小腿也带不走,哈扎布无措地站在原地,左右看了看,罗云熙当然不在附近。他不知自己在心虚些什么。
哈扎布心里有太多疑惑,牵着白桑和星光往家的方向走。因为情怯,脚步也很慢,每落下一步都怕踏坏了新长出的嫩草。目之所极,满地的哪是新草,分明是他蓬勃而稚嫩的爱意,风一吹就疯长出整片草原。如果阿爹还在就好了,最起码他的心事可以说给阿爹听,现在他的听众除了两匹马,就是一只傻乎乎的小羊,它们怎么能知道这么高深的问题。
但沃德乐一定会懂。从小到大,他的开心和烦闷永远都只说给沃德乐听。哈扎布正在沉思着,这时候不知怎么,星光忽然从身后顶了他一下,差点把哈扎布掀了个趔趄。他回过头,星光黑溜溜的眼睛近在咫尺,他在里面看到了自己困惑的影子。
去找沃德乐。这个念头一下击中了他,然后愈演愈烈,扎在脑海中生根发芽。他为了这个念头而有些激动,就好像他早应该想到这个解决方案,只要找到沃德乐,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罗老师说过,沃德乐跟着赵小琴去了旗里。从这里到旗县,快马只需要一个多小时,现在天色还早,即便他悄悄跑一个来回,也能在晚饭前回到家里,罗云熙是不会发现的。
他几乎是立刻就行动了起来,把小羊和星光交给附近山头一位正在放羊的牧民,他说这是罗老师的马和羊,附近的牧民几乎没有不认得罗云熙的,爽快答应下来会替他把马和羊送到罗老师帐子前。
哈扎布跨上白桑,白桑如云的鬃毛深处还蕴藏着河水的潮湿,他不在乎。就像他太过兴奋,也没注意到头顶厚重云层的深处也蕴藏着沉重的雨水,草原上的天气变化不过眨眼间,他生活了这么多年,本应该很轻易地就能注意到,风带来的气味已经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白桑在草原上狂奔起来,他的心脏跟随着哒哒的马蹄一同敲击着大地。
第一滴雨点落在罗云熙脸上时,丝毫没有引起他的警觉。这几天他一直瞒着哈扎布,独自出来寻找沃德乐的踪迹,天天都是早出晚归,甚至推掉了原本安排的课程。有那么几个时刻,他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对着哈扎布说出那个谎。人说了一个谎,往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作为弥补,而他与哈扎布之间身份和年龄的不对等,使得这些谎话变得更容易,也更令人信服。可这些没有使他好过,反而让他整个人好像被架在火上烤。
更别提每次哈扎布看向自己的眼神,是那么信任,又充满着憧憬。他根本做不到和哈扎布对视。
这几天他搜索遍了附近的草场,拜访了一路上所有的人家,甚至连废弃了很久的牛棚都没有放过,然而都一无所获。如果再深入,就只能去林中。他一个毫无野外生存经验的城里人,自然是不该贸然上山,可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的体力在心理和生理双重煎熬下迅速流失,今早起来时,因为走了太多路,他的小腿还是浮肿的。罗云熙本想休息一天,可是一想到,如此一来,沃德乐就又多了一天的时间自己在外游荡,他就根本无法好好坐着。
少年时经历的身体上的苦,都是他练芭蕾时来的,在落地镜前,压腿杆上,自觉咬牙挺过了那时候,这辈子就再没什么抗不过的。可他现在不论是心态还是身体,都不能跟十几岁的状态去比,他浑身没有一处不酸痛,头也晕沉得厉害。临行前,他还特地抬头看了一眼,天朗气清,日头也暖洋洋的,根本不像会下雨。
第一滴雨,他以为那是头顶茂密枝叶偶然滴落的露水,但很快,第二滴第三滴,无法计数的雨水从天穹坠落下来。他不可置信地仰起头,雨水很快在他脸上淌出一道道湿痕,枝桠遮挡中露出的小块天空,已经完全被阴云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