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思瑶奉上热茶,不仅给杜筱宁泡了她常喝的养生茶,还为杜若渝换了一杯新茶。
杜若渝端着茶,“想什么呢?”
杜筱宁双手交叠着搁在桌面上, 手指无声地敲了敲, “我在想, 这护城河里到底淹死过多少人。义父是觉得那个跳了护城河的池州人, 并不是自杀吧?”
杜若渝目光赞许地看向杜筱宁, “可惜有些时日了, 该死的不该死的, 都死了, 很多事情无法溯源。”
杜筱宁沉思了片刻, “义父,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杜若渝看向她。
“我在查一桩案子,本该是一个少女跳河自杀的事情, 可她死前写过一本书稿,书稿里除了她本人的经历,还写了许多女子的过去。那些女子, 皆是来自异乡,被圈养在一个北城的地方。那些女子出身较好, 骨子里都带着些离经叛道,与一般养在闺阁的女子颇有些不同。她们都是被人拐骗的,拐骗后从此失去自由,在北城的高楼里以色侍人。其中有宁死不屈, 死在高楼的,也有受尽折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活下来的。”
杜若渝听着杜筱宁的话,神色有些凝重。
杜筱宁打量着杜若渝的神色,“义父听到这样的事情,似乎并不惊讶。”
杜若渝莞尔,“你也说了,这是一个少女写的书稿。你的百味书斋什么书稿没什么?比这本书稿光怪离奇的本子多的是,我有什么好惊讶的?”
为了显得自己的话是真的,杜若渝又补了一句,“不过她小小年纪,又是个村间的小姑娘,能想出来这样的事情,也是难得。”
杜筱宁:“”
义父在敷衍这事情上,是真的很不走心。
杜筱宁没想隐瞒杜若渝,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去过寻乐园。”
杜若渝一怔。
杜筱宁:“我不止去过寻乐园,我还去过问仙楼。义父听说过寻乐园和问仙楼吗?”
杜若渝捋着胡须,“当然听说过。几年前,我也是去过寻乐园的。唔,不止我,开封府包大人啊,展护卫啊这些人都去过,就是端王——”
话语一顿,杜若渝侧首望了杜筱宁一眼,接着说道:“他也是去过的。”
杜筱宁“哦”了一声,“那是之前的寻乐园,这事情我听展大人说过。可是如今的寻乐园,已经不是过去的寻乐园。义父,任敏玲的书稿里写到一个叫长青的女子,竟然跟问仙楼里的长青同名同姓,甚至遭遇也差不了多少。”
杜若渝皱着眉头,“你在说什么?”
杜筱宁看着杜若渝的神色,终于确定,她的义父或许知道这些年一直有女子被圈养的事情,可他不知道如今的问仙楼做的就是这种勾当。
于是,杜筱宁将她和寿风夜探寻乐园和问仙楼的事情告诉了杜若渝。
杜若渝怒声轻斥,“胡闹!”
站立在旁的思瑶神色一整,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
杜若渝:“与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闯入龙潭虎穴,你怎可如此胡闹?谁给你的胆子?!”
杜筱宁不以为然,“什么龙潭虎穴?那地方偏僻地很。大概是里面圈养的都是弱女子,护院都十分松懈。我这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吗?一根头发也没少。”
一根头发也没少?
杜若渝的目光落在杜筱宁缠着纱布的右手上,差点犯心梗。
杜尚书深吸一口气,他再次觉得让杜筱宁去开封府当闲差并不是什么好主意。端王那个家伙在杜筱宁的事情上总是与他阴阳怪气的,但在此事上,也没说错。
六部那么多挂闲差的地方,他哪个地方不能找?还非得要找开封府。
——真是撞了邪。
撞了邪的杜尚书神色阴郁。
杜筱宁恍然不觉的模样,她将话题扯回圈养女子的高楼之事上。
“义父,你方才与我说起杨四郎的母亲柳氏,是不是怀疑当年她也是被人圈养的?”
杜若渝板着脸:“我可没这么说。”
杜筱宁弯着眼:“可你这么想。”
义女太聪明,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杜若渝沉默不言,似是在心里拉锯,半晌之后,他终于跟杜筱宁说道:“柳氏的事情,我曾经试图追查。可是那个自称是她兄长的池州人,已经死了。我又暗中派人去池州调查,池州当年曾有柳姓的人家,在当地家底甚厚,家主育有一子一女。二十五年前,他们举家到汴京省亲,回去之后,主母一病不起,家中女儿也不见跟回汴京。后来家主与主母都双双病逝,他们的儿子也离开了池州。此人是不是跳河死去的那个池州人,已经无处可问。”
“那义父知道这些年,一直有人在圈养年轻貌美的女子,送给汴京的达官贵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