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烦旁人阴阳怪气七弯八绕的,只要好好说话,什么态度他并不在意。
道不同不相为谋,开封府的人个个都兢兢业业,追随包大人为民请命,也心情也没有心思在意旁人的眼光。
展昭笑了笑,不甚在意地徐声说道:“任敏玲写了一本书稿,不知杨四郎君是否读过?书稿记的虽然是任敏玲错付真心,其中却有许多与她一般命运的女子。其中着墨最多的,是一名叫长青的女子。她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像任敏玲一样,所托非人。她虽然活下来了,却不得自由。她被人养在一栋叫北楼的地方,她日日在北楼的顶层,向北眺望,思念远方的至亲。而她的兄长,与她近在咫尺,她却不敢相认。那个地方,有着许多与她一样的女子。她们都来自异乡,本该有着平顺的人生,却不慎被人蒙骗,失身失心,还落得个以色侍人的下场。”
那本书稿,任敏玲起名彼岸花。
相传彼岸花是种在黄泉路上的,花叶永不相见,不知任敏玲起这个名字,是否有其他的意思。
杨四郎侧首,奇道:“又是长青?开封府是跟这个姑娘有什么不解之缘吗?”
杜筱宁站累了,在杨四郎对面的藤椅坐下。
她一双含情目似笑非笑地望着杨四郎,含着笑意的声音十分气定神闲,“不是开封府跟长青有什么不解之缘,是四郎跟长青有缘哪。”
杨四郎看向她。
杜筱宁不躲不避,安安静静地跟他对视着。
他们像是在比谁会先败下阵来。
杜筱宁去听杨四郎的心声,发现在他平静的外面下,内心波涛汹涌——
长青与我有缘。
不,应该说问仙楼里所有的姑娘,都与我有缘。
我的母亲曾经与她们一样,被养在高楼之中。传闻她曾是楼里最美的女子,舞姿优美,歌喉动人。她在那栋高楼,遇见父亲,父亲喜欢她貌美,花了重金将她带回府里。
可惜她只是从一个牢笼逃到了另一个牢笼,从来不得自由。
一年里,我能见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听说她临终前,心心念念的都是我。
可我却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高楼令母亲失去自由,归家无望,不管她在何处,都不再有一个家的大门为她敞开。
她恨透了高楼,我也恨。
杜筱宁有些惊讶,她知道杨四郎不是嫡出,也极少听人提起他的生母,却不知他的生母竟有这些遭遇。
这些年他一副混吃等死的荒唐形象,终日与圈子中的世家公子哥吃喝玩乐,横行汴京坊间说起他,都戏言杨家的四郎君,生在锦绣丛中,说不定日后也是死在牡丹花下。可谁也不知,在他纨绔的面具之下,竟藏着这样的身世。
他一心想为母亲毁了圈养女子谋利的问仙楼,难怪不怕庞太师的势力。
第33章 彼岸花19 “别抓我发带。”
杜筱宁听到了杨四郎的心声, 可她不能将杨四郎的心声说出来。
她沉吟了片刻,忽然起身。
杨四郎抬眼看向她。
杜筱宁一脸的兴意阑珊,“算了, 你爱说不说。本就不是什么惊天大案,任敏玲出生卑微,自己想不开死了便是死了,如此兴师动众, 弄得人困马乏的是为哪般?”
展昭也是被杜筱宁忽然转变态度弄得有点蒙。
杜筱宁低头整了整衣袍, 转身就走了。
展昭见状, 跟了上去。
杨四郎:???
杨四郎:“喂!阿宁, 你就这么走了?”
杜筱宁回过头来, 看向他, “不然呢?我在这儿陪你大眼瞪小眼半天, 你都对我没一句真话呢。四郎, 你这样伤朋友的心, 你娘知道吗?”
杨四郎神色一怔。
杜筱宁又已经转头,跟展昭离开花厅。
杨四郎朝杜筱宁伸手,做出了一个挽留的手势。
可杜筱宁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杨四郎:“”
半晌, 杨四郎抬手揉了揉脸,轻轻吐出一口气——
“我娘倒是想知道,可她已经不能知道了。”
杜筱宁和展昭离开了杨府
展昭将杜筱宁送回了杜府的后门, 杜府后面的那两盏灯笼还在亮着,杜筱宁站在灯笼下, 低着头,却没敲门。
展昭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不想回去?”
杜筱宁愣了一下,她确实不太想回去。她总觉得今晚不该回云起居的, 她应该再去一趟问仙楼。
昨天她和寿风夜探问仙楼,长青并没有暴露他们的行踪。
这么说来,长青心底对他们是有期盼的。
杜筱宁:“展大人,我想去一趟问仙楼。”
展昭双手环胸,他仗着身高优势,俯视杜筱宁:“敢问三公子,你到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非得在城门已经关闭了的夜晚,去问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