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她还能怎么办呢?
她心中有恨,与家人恩断义绝。
到了汴京,从此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
曾经她所信赖依靠的亲姐,与她近在咫尺,是毁了她一辈子的仇人。
“三公子常年在芳华楼流连,想来听说过许多伤心人的故事。”王姨娘的声音很平静,甚至还隐约带着笑意,“这些年,我一直很伤心。直到木易来到汴京。”
“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直没成亲,他离开了陈州颠沛流离,他来到汴京,想尽办法接近我。”
再见面的时候,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满面风霜的成熟男人。
半生流离,重逢时两人都不再是过去的模样。
王姨娘:“见到他,我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杜筱宁看着王姨娘,她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她身旁,与她看着外面飞舞的雪白花瓣。
阴沉的天下起雨来,雨打在屋顶上,发出响声。
王姨娘说:“可是我姐姐认出他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
李道已经老了,身体也越来越不好,在李府,她可以只手遮天。
但是姐姐不愿为她隐瞒,还说要告诉李道那个东西,她没想害姐姐,她只是想拿李平要挟,让姐姐保守秘密。
“可是木易说,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杜筱宁蹙眉,说道:“是木易把李夫人推下湖的。”
“是。”王姨娘应了一声。
“可李夫人的遗书是怎么回事儿?”
王姨娘冷冷一笑:“还能怎么回事?她早就觉得活着没意思了。早知她要寻死,也不用脏了木易的手。”
杜筱宁望着她,目光仿佛早就洞悉了一切,她温声说道:“你何必非要作出这样冷血绝情的姿态?”
王姨娘闻言,神情顿时变得错愕。
一阵风夹着雨水迎面而来,打湿了杜筱宁的鬓发。她转身,与王姨娘相对而立。
“李夫人的遗书,明明是李贞写的。那个小姑娘,她本是带生病弟弟出去找母亲的,却不小心与弟弟一起目睹了母亲被害。她绝望气愤害怕,却又那么勇敢而艰辛地保护年幼的弟弟。其实你知道李平看到了一切,你也知道遗书是李贞写的,但你不想赶尽杀绝。”
王姨娘:“”
姐姐死了,可四岁的李平好像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木易怕会出什么纰漏,要斩草除根。
接着就是李贞收拾母亲的遗物,说是看到了母亲留下的遗书。
那个小姑娘,失去了母亲,吓坏了吧?
任她旁敲侧击,都试不出来什么东西,小姑娘只是乖巧地坐在她跟前,哭着说,“姨娘,我没有娘亲了。她生前一直教导我,不管姨娘怎么样,都是我的亲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我们永远是一家人。以后,我会好好孝敬姨娘的。弟弟生病了,大夫说他烧得太厉害,脑子也烧坏了。弟弟年幼,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他的话没人会信的!姨娘,您就救救弟弟吧。”
小姑娘说着,跪在她跟前嗑起头来,额头一片红肿。
那封遗书,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她。
可李贞的模样,像极了姐姐未出阁时的样子。
她年幼时闯祸了,姐姐也是那样含泪跪在母亲面前,为她求情。
也罢。
不过是两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还能翻出什么水花?
这对姐弟活着,还能给她省不少事。
毕竟,李道的家产都由李平继承,要是李平死了,那李道兄弟可就要来争家产了。
她将以前东跨院的人都赶去干粗活,安排了自己的人进去。
木易来问她遗书真假,她说是真的。
木易还是不放心,要把李平放在他眼皮底下。
后来,日子又归于平静。
再后来,李道就死了。
李道死了,李府大小事情都要经她同意。
她以为以后的生活都会平静而美好,谁知她和木易的事情不小心被李惠发现。李惠跑去向张掖求助,两人商量了半天,觉得此事关系重大,要去找李氏的族长。
可惜他们没能找到族长,就被木易绑了。
这回杜筱宁有些听不下去了,她看向王姨娘,“你知道李惠是木易杀的?”
王姨娘没吭声。
虎毒不食子,她连李贞和李平都愿意放一条生路,怎么会放任木易伤害李惠?
杜筱宁凤眸微睁,有些惊讶地看向王姨娘,“李惠不是你的女儿?”
“我生下女儿的时候难产,女儿出生就死了。李道怕我伤心过度,又怕没有女儿绑着,我会离开,就将他生在外面的女儿带回来了。他以为我不会发现,可是这世上,怎会有母亲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呢?”
王姨娘似是有些累了,她整个人依靠着门框,语气轻柔而伤感,“我的孩子早就死了,这个我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不过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