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瑶像是拉家常似的,跟三公子说:“听说今日天还没亮,王姨娘就请大姑娘到了西跨院。”
杜筱宁想起了昨晚在李平屋外看到的事情。
三更半夜的,王姨娘还在等木先生。
天没亮,又让人请李贞去西跨院,她不会是一夜没睡吧?
与东跨院相比,西跨院的景致明显要讲究许多。
庭院两边种了白色的垂丝海棠,一团团的花看着像是白雪似的,风吹过,白色的花瓣就像雪花似的飘落。
杜筱宁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碧瑶轻轻“啊”了一声,“大姑娘出来了。”
枫木回廊上,李贞拖着脚步走了出来。
她看着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细汗,见到了杜筱宁和碧铃,面上露出一个笑容,随即身体一软。
碧铃大惊失色,“大姑娘!”
在杜筱宁身边的少年已经像风一样窜了过去,他将人扶着,“李姑娘。”
她却没有看向寿风,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杜筱宁。
杜筱宁走过去,神色温柔,“李姑娘,怎么了?”
李贞见她靠近,如释重负地软下了身体,她整个人靠在了寿风身上,眼睛不断在流泪。
李贞:“三公子,姨娘快死了。”
杜筱宁:“!”
这不是杜筱宁第一次见王姨娘。
上次见她,是在开封府,那时王姨娘痛失爱女,悲痛欲绝,哭得脸都有些浮肿。
如今见她,虽然一身素缟,却难掩风华,想来年轻的时候该是个绝世佳人。
但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王姨娘望向杜筱宁。
“三公子近日很喜欢到李府做客,开封府有这么闲么?”
不等杜筱宁说话,她又笑了,“不对,我怎能这样说呢,毕竟三公子到李府,是为了惠儿的事情。”
杜筱宁看得出来,王姨娘的精神状态已经有些狂乱了。
她站在那里,端庄的优雅的,可是她的身体在发颤,放在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状。
杜筱宁想靠近她。
寿风却扣住了她的手腕,“公子。”
王姨娘见状,笑了。
她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梨涡,看着是很甜的笑容。
眼角虽有细纹,风韵不减。
“三公子是怕我吗?”
杜筱宁站在原地,没说话。
她微蹙着眉,那双总是带笑的凤眸此刻显得清亮沉静,仿若看透了人间悲喜似的。
良久之后,她才缓缓走过去。
李贞的话说得没头没尾,就昏过去了,怎么叫都不醒。
管事匆匆忙忙去找大夫,木易死在东跨院,事情乱成一锅粥。
杜筱宁本想自己留在李府,让寿风施展轻功回开封府通知展昭,谁知寿风少年很尽职,说他的职责是寸步不离地保护三公子。
等李府的人到开封府,开封府的人再来,黄花菜都凉了。
杜筱宁当机立断,让寿风将西跨院的人都请了出去,只留王姨娘一人。
“王姨娘,李姑娘说,你杀了木先生,你自己也快要死了。”
王姨娘微笑着,她缓步走向大门,长长的裙摆在后面拖曳着,仿若盛开的白莲。
“我的亲姐死了,丈夫也死了。我本以为一切将要苦尽甘来,可天意弄人,惠儿死了,木易也不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少年。”
“木易是化名,他本姓杨,曾经是你的未婚夫。当年李道陪你姐姐回陈州时使了不入流的手段,令你不得不委身于他,是吗?”
王姨娘扶着门框,一动不动地看着杜筱宁。
过了良久,她移开目光,转而看着屋外随风飘落的雪白花瓣。
她想起自己认识木易的时候,还不是王姨娘。
那时,她叫婉容。
木易也不叫木易,他叫杨瑧。
王杨两家,世代交好。
她和杨瑧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两家早就为他们定下婚约。
可是在她十五岁的那年,出嫁的姐姐和姐夫到陈州后,她就毁了。
李道好色,见一个爱一个,他有了姐姐还不够,还想要她。
姐姐本是不同意的,可李道此人卑鄙无耻,他去威胁父亲,他想要的人,一定要得到,否则,就断了王家所有的财路。
王家早些年,早就穷怕了。
过上了好日子,又怎会愿意重新一无所有?
就是父亲愿意,叔伯们也不愿意。
父亲跪在姐姐的面前,请姐姐松口。
那时,她还以为姐姐是一心一意站在她这边的,在跟杨瑧相约私奔的前一天,她去跟姐姐道别,却被姐姐用迷药放倒。
再度醒来的时候,浑身赤|裸,躺在她身边的,是李道。
那一天,她觉得自己好痛啊,痛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像是流不尽似的。
李道一直抱着她,哄她,说只要她愿意跟他回汴京,他什么东西都能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