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看的眼睛微微睁大,似是愣了好半晌,方才意识到眼前是谁。他的眼中溢满了笑意,连唇角都扬了起来,凝视着风秋浅笑道:“江姑娘这是怎么了?”
风秋放下了鸿雁,摸了摸她的头。
方应看向后挥了挥手,让重弩手收起弓箭。风秋一把摘下了面纱,神色不愉。
风秋道:“你早预料到女真进了平夏城,为什么不把这个消息传给李无忌?”
方应看似是一点也不意外风秋发现了这一点,他甚至显得更满意了些。
他回头接着给池塘里的鱼喂了些食,慢声道:“我为什么要把这事情传给李无忌?李无忌派我来西夏,不也没什么都没告诉过我吗?”
“在京城里,他说了算,我的确要听他的。但离了京城,他自己也清楚,那就是我说了算,知道了什么,又怎么做,都全依赖于我。”方应看笑道,“他给我下了让西夏与女真成仇的命令,你想过我要如何做成这事吗?”
风秋怔住。说实话,在她的眼里看来,要让西夏这种首鼠两端的国家和强大的女真成仇,本来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更别说去想出达成的办法了。
方应看见风秋不语,便回答说:“这平夏城里的女真骑兵,就是我的办法。”
风秋彻悟,她蹙眉道:“你将我们出使西夏的目的卖给了女真?”
方应看皱了皱眉,他声音冷了一瞬:“或者你有别的办法,能引动女真入平夏城?”
风秋哑然。
因为她知道方应看是对的。如果想要让女真和西夏成仇,就必然要让女真有所行动。可女真目前最大的精力都放在灭辽上,要让他们主动招惹西夏简直痴人说梦。若要两方成仇,必然需得“造势”“导势”,而这一切的前提,都得是女真针对西夏有所行动。若是女真安于辽国,那么便是他们用尽了手段,也只会变成“欲加之罪”,毫无用处。
若要让女真动,那就必须触及它的核心利益,也就是“辽国”。西夏与当朝结盟必然会影响到辽国,若是女真吞灭了辽后反而背腹受敌,这显然不是完颜阿骨打想要的——他若是得知这次西夏岁赐的真相,一定会有所行动。
方应看是对的。他甚至极为睿智果断。他若是犹豫了,消失传递的慢了一些,等风秋他们到了西夏,女真才知道这事的话,女真方面的行动就会截然不同,他们不会再选择阻止,而是会选择借辽直接胁迫西夏。
只有在最正确的时间,最正确的情势,将消息传递出去,方才能引来女真使节——从结果来看,方应看不仅做的出色,甚至出色的令人心惊。
他比大李更能狠得下心,甚至连自己的命都可以拿上□□作赌。
风秋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方应看淡声道:“如果要向我道歉的话,最好就趁现在。”
风秋下意识:“抱歉……”她说完后又怔住,她为什么要道歉,她说“卖”难道说错了?她才不信方应看是什么都没收,白白将消息递给女真的细作的!
风秋有些生气,她鼓起脸,恶狠狠道:“哇,你真厉害,你知道你这个消息最后引来的是谁吗?”
方应看饶有兴致道:“谁?”
风秋大声道:“完颜阿骨打!”
方应看:“我运气真不错。”
风秋:“……”
风秋冷静道:“陆小凤回来的应该比我早,他是不是已经告诉你了?”
方应看笑了起来,他一把撒下了全部的鱼食:“江姑娘真聪明。”
风秋困惑道:“你就这么自信吗?你想对付完颜阿骨打,他自然也想对付你。完颜阿骨打可不是什么小角色,他既然敢来,就说明有十足的把握,你就那么确定自己能将他用作棋子?”
方应看漫不经心:“有什么不行。”
他微笑着凑近了风秋:“你不也在为李无忌作棋子么?”
风秋气急,袖中刀险些出鞘。
方应看是侯爵,袭击侯爵是大罪,她生生忍了下来,对方应看冷声说:“我和大李的关系,你永远没法理解。”
“我只希望你不要玩火烧身。”风秋认真说,“完颜阿骨打是让他都顾忌的人,明日出使绝不会像你想的这般简单。”
方应看闻言,眼角微微眯起。
他笑道:“你倒是对李无忌有十足的信任,也好,就让我们来看看明日。”
“如果明日一如我的计划。”方应看瞧进风秋的眼里,他弹出一指,极轻地在风秋的脸边拂过,“美人如玉,叫声‘哥哥’也是动听的。”
风秋冷声:“那若你败了——”她瞧着方应看微笑起来:“你就叫我‘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然后方应看非常自然地叫:“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