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他庄严地开口,“你不要再欺负哥哥了。”
“……欺负?”
我琢磨了一会儿这个指控,纳闷自己哪里来的能力欺负鼬,难不成我还可以把他摁在地上揍一顿么?要么是指着他的鼻子将他骂得狗血淋头,这倒是不错——不行,不行,哪怕是想象这个画面,只要那双清冷平静的眼睛浮现在我脑海里,我就已然讷讷忘言,气势全无,哪里能够恶言相向?
“我没有欺负你哥哥啊,”我说,“我又打不过他。”
“才不是这个问题。”
小孩儿双手抱胸,那满脸的“真相只有一个而且我已经看穿了”的神态,完完全全是一副名侦探佐助的架势。
“你都不来找我们了。”他撅了下嘴,有点抱怨,“哥哥最近也老是走神。我问哥哥,为什么夏月不来了,他都不回答。但是哥哥不说我也能猜到;那种消沉的表情,肯定是被欺负了。而欺负哥哥的人只有一个,夏月——就是你。”
完美无缺的逻辑,毫无漏洞,我情不自禁鼓起了掌。
“夏——月!你认真一点!”
“佐助。”
这并不是我的呼唤。此时此刻出现的声音,沉稳淡然,如鬼魅飘然而至,全无半点预兆。
这样的声音只会属于一个人。
小孩儿的神色明显慌张了一下,又立即强作镇定。
“哥哥……”
他的哥哥踏过草地,从阴影中走来。他神色如常。
我需得悄悄深呼吸,才能在表面假装出同样的镇静。
“鼬君。”
“夏月同学。”
我心里很明白,我的淡然是假的,是用无数自我鼓励、七上八下组合而成的;他才是真正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论这份气度,我实是弗如远矣。你瞧,他那冷淡的面色和往常无异,而我才是板着脸、一看就心里有鬼的那一个。
分明苦主是我,率先挑起战争的也是我,可落入下风的同样是我,这可真叫人气馁。
我的淡定是假的,他的淡定是真的。那时候,我的确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板着脸的我,跟他都说了些什么呢。忘了。约莫和之前一样,客客气气、温温和和,却打死不肯说些轻松笑语,只将所有柔和亲近都紧紧攥在手心,负气地不愿露出一星半点儿。
哦,还有。也是和之前一样,在我决定生他的气以后,每次见到他,我都要跟他说差不多意思的几句话。要背着其他人,背着佐助、美琴,甚至背着止水;要在私下里,我才会悄悄地和他说。
“鼬君,请跟我保证,今后不会再擅自替我作出决定了。”
我从没有要求他和我说“对不起”。宇智波鼬这个人,一旦心里认定了什么事,就算面上和你说着敬语、道着歉,行为上却不会有丁点改变。这就是宇智波鼬式的我行我素。
非得让他作出明确承诺才可以。我真是太了解这人了。
然而,鼬始终不肯说出我期望听到的话。对于不认可的事,他会转移话题、会敷衍了事、含糊其辞,或者他也会沉默不语;但是,他一定不会吐出自己做不到的承诺。
令人赞赏的特质,放在某些时刻,却也很令人恼火。
那天他的回应也同样如此;只有沉默,没有承诺。在我眼中,那是固执己见的沉默,也是拒绝沟通的沉默。
“夏月同学,真的很想加入暗部吗?”最终,他只是用另一个问题来代替了回答。真是狡猾的做法。配合着那微皱的眉头、欲言又止的神态,就更显得狡猾了。
“不,我对暗部并没有特别的偏好。不过,这跟我想去哪里没有关系。无论怎样选择,都是我自己的事,鼬君有什么看法的话应该先告诉我,而不是直接替我做决定。”我维持着自己的气势,头颅高昂,“我们私交再好也不行。这是界限的问题。”
这样的话,我跟他说过不止一遍了。
“我认为夏月同学并不适合暗部的工作。这是我基于自身职责的判断,并没有针对夏月同学的意思。”
而每一次,他也只肯给出这种解释。
“但是鼬君并不负责人员招纳工作吧?这不是职责履行,鼬君就是在擅自替我做决定。”
谈话便戛然而止。他不肯再多说,甚至不肯解释他为什么如此坚持我不该加入暗部,更不肯解释他和家族长辈们的矛盾根源究竟在哪里。而我也不愿意妥协。
一直到那一回。就是在那个我们都很熟悉的湖边,在森林里。佐助期盼我们和好,才耍了小心机,叫他哥哥来湖边找他,想用熟悉的场景唤起旧日快乐的回忆,让我们态度软化。
谁忍心辜负一个孩子的盼望?何况他还这么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