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布贴合地包裹着修长的手指, 习惯于握刀的右手骨节分明,在握住她的手时尽可能收敛了力气,只是轻轻搭了上来。
灵体状态下感觉不到夜色微凉, 她全然是因为自己的哀怮才会觉得无端的寒冷, 隔着手套传来的温度并不多, 可足以让这化为一种相当奇妙的感触。
她瞥过眼。
“把你的手套摘了。”
“咦?”
笑面青江一愣, “不行吧,如果直接跟主人接触的话——”
“快点。”千里没有去看他, 而是盯着空中虚无的一点, “又不是会直接消散或者怎样,就这一下也不会有什么伤害——不是你说要帮我证明是真实存在的吗?”
隔着手套好像总是少了点什么。
“……是是。”
沉默许久, 胁差带着无可奈何妥协了。
“主人就这么想跟我亲密接触吗?”他叹了口气,被千里瞪了一眼后反倒弯起眼, “看样子, 得做好怎么面对长谷部先生的准备了。”
褪去手套后再次握上来的指尖是比之前还要更鲜明的温热,手的主人自己也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僵硬。他将这僵硬隐藏得很好,至少审神者没发觉半分。
“长谷部?”
仿佛是为了从这有些不自然的氛围中转移开注意力, 堀口千里下意识问道:“他说什么了?”
“不,”斩妖刀自己是感受不到会有什么影响的,笑面青江小心地观察着她有没有因为接触间的疼痛皱起眉, “没什么。”
那感觉又来了, 千里想。
肌肤相触带来的不仅是熟悉的、针扎般的刺痛, 还有胸口处如雷的心跳。
于她而言甚至有点陌生的器官在长久的沉寂后异常积极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贴合的掌心蔓延出心悸和一片泛出甜的酸涩,她莫名其妙地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它的名字。
在心脏就快要冲破胸腔的前一秒,她猛地抽回了手。
“果然……”
笑面青江显然误解了什么。
“没事吧?”
跟那没关系。
她抿唇,自台阶上站起身,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不受控地再往他的方向多看一眼,直接往街道边沿走去。
身后的脚步声很快跟上来,“主人是要回家吗?”
听到这话,堀口千里到底还是站住,侧过头。
“你说哪个家?”她问。
“……诶?”
“两边都是家,问的是哪边?”对着顶上路灯的暖光,千里端详着自己能切实地抓住笑面青江,却只会从同时代的人们身上穿过的五指,“现在的我没有办法为爸爸妈妈做什么,但也有需要我的人在。”
直到这时,她才知道首无当初指的是什么。
她固然不喜欢对方藏一半说一半的隐晦作风,然而也不得不承认,在结界的问题上,他猜的应该是对的。
“你说得对。”
路灯下,少女回首时脸上与迄今任何一次笑容都截然不同的微笑让笑面青江有些出神。
“他们还在等我们回去,”堀口千里轻声说,“至少要这么相信。”
“去找那个把我送过来的家伙的话……”
她望向远处,“他应该能联系得上时之政府吧。”
*
天色早就彻底黑了下去,从医院回家附近的神社的路上,搭乘末班电车当然是最优选。然而今早的“人身事故”注定让终点的车站多出了个她不想去见的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身缠怨念而出现的过去的自己,想来想去,他们还是一路走回了这里。
“不过,有一点我很在意,”路上,千里算着时间,“从我们到这里也过了快两天的时间了。”
她甚至险些改变了历史,就算这样——
“主人是想说检非违使吗?”
笑面青江了然。
“的确,已经远超出他们可能会出现的时间范围了。可能是因为人数太少的关系?或者我们现在不是实体?”
“……应该不是人数的问题。”
堀口千里想了想。
“以前一期也是一个人出阵,但耽搁时间太久一样招来了检非违使,不然他应该是能安全返回的。”
所以会是因为他们俩都是基本无法触碰活人的状态,检非违使认为没有威胁才不会来管……吗。
但她明明差一点就下手了。
这次,阻止她杀人的是笑面青江,而上一次的——
千里抬头,看向眼前的神社。
“我进不去,就拜托你去找了。”她指了指鸟居上方和石头附近的注连绳,系有白色御币的秸秆绳索是禁止像她这样存在进入的界限,“那位是这里的守护神,你见到就能认出来。”
“我就在这儿等着,”在对方仍有些迟疑的眼神中,堀口千里摇摇头道,“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