堀口千里注意到他脑后的白发跟加州清光一样留得偏长,只是后者将长发束起,他却是让发丝自然地披散下来。金色的瞳仁里映照出她的模样,其中闪动着轻快狡黠的光,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下一秒就要去做什么恶作剧似的。
她蓦地回忆起对方先前冷不丁凑到她耳边大喊一声的行径,不动声色地拉远了距离。
虽然能理解这些付丧神常年征战沙场,对怎样隐匿自己的气息应该是轻车熟路,但把这种技巧用在吓人方面还真是各种意义上的恶趣味。
“原来如此,”她若有所思,“鹤丸国永是这样的啊……”
“你的本丸里没有吗?”
他也不觉得冒犯,笑眯眯地反问:“——‘鹤丸国永’?”
“没有。”
根据狐之助提供的名单,无论是上任还是上上任都没有获得过名为“鹤丸国永”的太刀。唯一在本丸内存在过的四花太刀是一期一振,短刀名匠粟田口吉光生平所打造的唯一一把太刀。
堀口千里对他一眼看穿她审神者的身份也不意外。狐之助说过寻常人类无法进入这里,会像这样在附近闲逛的不是审神者就是付丧神,她也由此推测这位可能是别家本丸的鹤丸国永,像这样随性到去惊吓过路人的性格会到处乱跑好像并不奇怪。
“仔细看看是张生面孔呢,是新来的审神者吗?”
“嗯,那里。”堀口千里无所谓地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那座山头,“昨天刚到。”
“喔,‘那间本丸’的话……还真是了不起的惊吓啊。”
堀口千里对他的话感到有些惊讶。
“这么有名的吗?”
“毕竟是濒临着暗堕的本丸呢。”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堀口千里竟然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丝似是而非的挖苦似的意味。
当她看去时,对方的神情又昭示着那就是错觉。疑窦却没有就此散去,紧接着升腾起的那丝违和感强烈到无法忽略。
哪里不对劲……
“不过,”鹤丸国永本人没表现出任何异样,“有这样的审神者带领,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了吧。”
“夸奖的话还是算了。”还是学生时,周围全是对她这个高材生的溢美之词,与其阔别了三年的堀口千里再次听到夸赞后反而有种不适应的感觉,“我自己都没什么信心。”
“正因为如此,保持着这样的心态反而达成目的,所谓人生就是需要这样出乎意料的惊吓啊。对了,还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
“堀——”来到这里后第一次被问起名字,堀口千里条件反射地和以前一样要报出自己的本名,第一个音出口时想起临行前神明的警告,及时地改了口,“‘清’。”
鹤丸眼里笑意渐深。
“‘清’吗,多谢,这样我也可以……去跟我家主公报告了。”
“嗯。”
堀口千里心不在焉地随口应声,第一次考虑到该怎么跟周围的审神者会面的事。老实说,她还更愿意回去面对自家那些暗堕的付丧神们,以她现在的状态去跟正常人打交道——还是饶了她吧。
她无意识低头看见手中的四不像地图,这才恍然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你对这里应该比较熟,有件事想请教一下。你知道去万屋怎么走吗?”
在地形上,果然鹤丸要比她熟得多。
一步步地给她指明了接下来该走的方向,有了这一番讲解,狐之助的意识流地图竟也变得立体起。堀口千里认真记下了路线,向他道过谢,尽管心头总是萦绕着那点奇怪的违和,她还是就此跟对方告了别。
哪里不对劲?
难不成……关于灵力?
等走出几步,她到底还是忍不住想多问一句。
“等等,你家主公——”
“……不见了?”
路面上哪还有刚才那个白发男子的踪影。
奇怪的家伙。
堀口千里心里想着,可人都走了,她也只能转身往原先的方向走了过去。
在她身后路边的树林,一时兴起跑去当了个指路人的鹤丸倚坐在一根颇为粗壮的树枝上,身后是粗粝的树皮,心里满都是对刚才套话失败的扼腕。
都要说出口了,却在最后一刻想起不能暴露真名,新来的人类小姐没有他想象中好骗啊。
“明明也是个不错的惊吓啊……”
看着对方的身影渐渐走远,想起先前自己随口扯的谎言,鹤丸忍不住发笑。
主公吗?
他现在,可是自由自在的鹤啊。
*
虽说路上遇到了那么一个奇怪家伙,他指的路倒是完全正确。
堀口千里抬头看向她按照鹤丸指引方向找到的地址,上面确乎是挂着“万屋”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