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来。我是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忠烈王府的决议:说一个年轻女孩出面联络比较不易引起怀疑。”
慕少艾瞪着她,一脸恨铁不成钢:“所以你一个女孩家就跑到这种地方抛头露面?”
慕连城面色慎重,一脸问心无愧:“为武林正道为天下苍生尽一份绵薄之力,人人有责。”
慕少艾才不吃她那一套,脸上笑容隐去,拿出长辈的架势。
“我临行前是怎么拜托那位的?说过了再穷不能穷教育!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改天我一定要和他当面谈清楚……”
连城惊恐万状地把声音压低:“可是……他就坐在船尾。”“……你怎么不早说?”
——
就象是一片幻羽无声无息飘落在香雾重幕中的江南。羽人非獍出现在两人身后时,一点声音都没有。慕少艾回身把一只首尾封漆的乌黑竹筒抛给他。
“拿好了。那可是药师我用性命换的。”羽人非獍抬眼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语气冷峭萧素:“你的命,还真轻。”
连城总是觉得羽人非獍话中别有深意,但不会傻到出声去问。至于那漆筒里的,大概是翳流的地形图或是教众名单之类的。
天色还未暗,羽人非獍暂时也按兵不动,不太合群地倚坐于旁侧;慕少艾则舒舒服服的半睡半靠地倒在丝缎软垫上,抓了一把桌上的白果开始磕——这是江南秋季的时令小吃,因此在这个时节,银杏很贵重。
慕连城奉茶,黑发顺着修长细美的颈项垂散,一簇簇地与白衣相叠,优雅可爱。而杯中茶条卷曲,色泽鲜润,砂绿显,红点明,叶表带白霜,是极品铁观音。
慕少艾用烟筒敲着地板是说应现在时景,当品碧螺春才对,慕连城眼一瞪:“有得喝就偷笑吧!而且铁观音有七泡余香之誉,不象其他茶,是古人形容的‘初巡鲜美,再则甘醇,三巡意欲尽矣’,喝两次之后味道就没了——相比下铁观音多节约实惠啊!”
“……”羽人非獍想这孩子真是天生的持家有道。盏中汤色金珀,馥郁清澈……很象慕少艾的眼睛。
“……”慕少艾想你再怎么会精打细算都不如找个有钱的嫁了……不过茶还不错,入口回甘带蜜味,舌尖茶韵散布四肢百骸,通体舒泰。
可是突然间,慕少艾脸色一凛,转瞬便把口中茶水尽数吐出:“羽仔别喝!有毒!”
“药师?!”有此突变,慕连城大惊失色,扑上前急忙扶住慕少艾:“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慕少艾抬手缓缓擦去唇边的一丝朱红,冷冷地看着慕连城,脸色逐渐发白:“你真的不知道茶里有毒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连城几乎是惊恐地看着他。“麦装了,你到底是谁?”
连城茫然不知所措地连连摇头,眼泪几欲夺眶而出:“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毒不是我下的!”
——“别玩了。”
刀客冷冷清清一句话,如江北寒冬野塘荻芦,让旁边两位的肢体语言瞬间凝固成冰雕,就差头顶没掠过三两声孤鸿,令人倍觉凄凉。
就算慕连城真下毒,也只限于慕少艾的杯中。慕少艾讪讪地化了些药粉在茶中,吞了,屁事都没。再一脸遗憾地看着慕连城,啧啧有声。
“哎呀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连城你的演技退步了。”
慕连城撇嘴,反唇相讥:“看药师您在翳流威风八面横行无阻,把那南宫教主骗得团团转,还指望您的演技有飞跃性突破呢!”
羽人非獍鄙夷地看了这边一眼——是谓小人和女子难养也。每次都拿这招来诓自己,不是他说,连猪都不会上当了!
“你这味毒的成分中,如果止息草、辛辣子和尤羞草下得再重些,效果会更猛。”
还有无心者,闲寻此境来。就算剩下的半壶茶水全被下了毒也不寒,慕少艾悠然自得地自己给自己斟。“受教了。”慕连城咬牙切齿。
——
兰舟行于轻烟淡水的江南,夜色悄然降临时,竹色的乐音从很远的地方弥漫着涌入。萦萦绕绕,是秦淮两岸挥之不去的相思喃语。
这闲情雅致当是久违了,或者大家真的是从未象这样分开过。慕少艾脸上的微笑仿佛是一层皮肤,永远不会有所改变。起码慕连城看不出什么来。
因而所有关于认萍生言行的传闻,没哪一条可以和面前的这个男人对号入座。
“不是药师我说你,一个女孩家,玩什么毒?呼呼,我拉扯你十几年,把你养得是亭亭玉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趁年轻漂亮,赶快找个有钱的嫁了咱们都舒舒服服地过下半辈子,不然误了标梅之期,可是哭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