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大胆设想,众人推玉钏和彩云上座,乃是将二人分别视为宝玉、贾环之妾对待的。当然彩霞也与贾环有染,但后来嫁了来旺家的小子,不能算在这里头了。
又或者说彩云和玉钏因是王夫人丫鬟,所以地位较高,得以与主子同席。然而螃蟹宴上,主子们在里间,湘云特地又命廊下摆了两桌,让鸳鸯、琥珀、彩云、彩霞、平儿去坐。这里没提袭人、香菱、玉钏,却多出个琥珀和彩霞来,可见此一席只是单以奴才的地位而论,只有贾母、王夫人、凤姐三个的丫头可以上席,而袭人、香菱等小一辈的妾侍便没资格,与宝玉生日宴上的排座理由大不相同。至于为何没有玉钏,书中全无交代,莫不是为了提醒众人注意,她未来的身份将与袭人、香菱等是一样的?
不过,这些也都是大胆推测,看不到后四十回的文字,再多的援引,也只是画饼罢了。
☆、十二、银钏金钗来负水——白金钏
1.金簪子掉在井里头
十二钗中最明显的“金玉”组合有三对,正册是宝钗和黛玉,不必细言;副册里是尤二姐、尤三姐,借尤三姐之口明明白白说过“我们金玉一样的人”;而又副册里,则是金钏和玉钏。
玉钏在书中出现的次数并不多,消失得更早,但却不能不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而且,她是全书里第一个死去的丫鬟。
她的出场极早,第七回《送宫花贾琏戏熙凤 宴宁府宝玉会秦钟》开篇即道:
话说周瑞家的送了刘姥姥去后,便上来回王夫人话。谁知王夫人不在上房,问丫鬟们时,方知往薛姨妈那边闲话去了。周瑞家的听说,便转出东角门至东院,往梨香院来。刚至院门前,只见王夫人的丫鬟名玉钏者,和一个才留了头的小女孩儿站在台阶坡上顽。见周瑞家的来了,便知有话回,因向内努嘴儿。
这是玉钏的首次出场,乃是在宝钗窗外,在这一章中,宝钗和金钏都是在全书中第一次开口说话。而她的最后离场,也就是她死后,其装裹也正是用了宝钗的衣裳——作者匠心之妙,不由得我们不击掌称绝。
玉钏的第二次出场,在第二十三回。元妃赐命宝玉与众姐妹迁入大观园居住读书,贾政叫宝玉来训话。
宝玉只得前去,一步挪不了三寸,蹭到这边来。可巧贾政在王夫人房中商议事情,玉钏、彩云、彩霞、绣鸾、绣凤等众丫鬟都在廊檐底下站着呢,一见宝玉来,都抿着嘴笑。金钏一把拉住宝玉,悄悄的笑道:“我这嘴上是才擦的香浸胭脂,你这会子可吃不吃了?”彩云一把推开金钏,笑道:“人家正心里不自在,你还奚落他。趁这会子喜欢,快进去罢。”宝玉只得挨进门去。
这是玉钏的第二次说话,也是与宝玉的第一次交集,虽只三言两语,却活画出她的轻浮佻脱。同时也点明了此前宝玉是常常吃她嘴上胭脂的,二人交契不只一日,这就为后文的言语招祸埋下了伏笔。
宝玉从贾政房里受训出来,“向玉钏笑着伸伸舌头”,这才“带着两个嬷嬷一溜烟儿去了”。作者心思绝细,从宝玉进门到出门,都未忘了玉钏,其人出场时间虽短,描写虽省,却笔笔相关。而且这一次的出场,仍然关系重大——这可是在宝玉迁入大观园前的最后一出戏。
换言之,玉钏揭开了大观园的新篇章。
除了名字偶然在众丫鬟中惊鸿一瞥外,玉钏的第三次正式出场,就是那幕招致丧命的调情重头戏了,事见第二十三回:
王夫人在里间凉榻上睡着,玉钏坐在旁边捶腿,也乜斜着眼乱恍。宝玉轻轻的走到跟前,把他耳上带的坠子一摘,玉钏睁开眼,见是宝玉。宝玉悄悄的笑道:“就困的这么着?”金钏抿嘴一笑,摆手令他出去,仍合上眼。
宝玉见了他,就有些恋恋不舍的,悄悄的探头瞧瞧王夫人合着眼,便自己向身边荷包里带的香雪润津丹掏了出来,便向玉钏口里一送。玉钏并不睁眼,只管噙了。宝玉上来便拉着手,悄悄的笑道:“我明日和太太讨你,咱们在一处罢。”玉钏不答。宝玉又道:“不然,等太太醒了我就讨。”玉钏睁开眼,将宝玉一推,笑道:“你忙什么!‘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连这句话语难道也不明白?我倒告诉你个巧宗儿,你往东小院子里拿环哥儿同彩云去。”宝玉笑道:“凭他怎么去罢,我只守着你。”只见王夫人翻身起来,照玉钏脸上就打了个嘴巴子,指着骂道:“下作小娼妇,好好的爷们,都叫你教坏了。”宝玉见王夫人起来,早一溜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