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只看着谢枯荣,心里模模糊糊地想,他真好看。就算他什么都看不到了,他也知道,他的谢枯荣,永远那么好看。
他并不知道,那是一个剧毒的吻。
那么甜蜜,那么疼。
第一段
谢枯荣对白墨的第一个印象是,雪白白的一个……煎饼。
谢枯荣正蹲在一眼温泉边洗老虎,就眼瞅着白墨从山峰上骨碌骨碌滚下来。
他就看着那个道士吧唧一声摊到他面前,满脸都是血,抬眼瞥了他一下,就干净利落地昏了过去——很久之后,白衣道子收敛广袖,坐在恋人对面,一脸温柔的回忆,说当初血了呼啦的初见之间,他只觉得谢枯荣一身玄衣,额头胸前手腕脚踝,全部缀有栩栩生辉萤石晶串,兼之长发披散,眉目冷峭孤拔,肌肤苍白,俊美得不可方物。他恍惚之间,便联想到居于姑射之山,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的神人,就连他蹲在那里洗老虎的样子都优雅脱俗,美得惊天动地。
白墨这么说的时候,眼神温柔,语气真挚,但是谢枯荣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当时的实际情况,就是谢枯荣看了一眼白墨,确定他死不了之后,就毫不犹豫,继续去洗他的老虎……
洗完老虎,美貌无双、气质冷峭,一双细长凤眼凝冰结霜,顾盼生雪的万花弟子,就左手两只奶白虎,右手一只大白咩,空木盆扣在背上,翩然欲仙,孤拔冷傲地脚踏飞鸟,破风凌云,直冲青空——
白墨进入昆仑,为的是采一株极稀少珍贵的药草。
他这次来浩气盟在昆仑的据点办事,回去的途中遇到个站在村口,衣衫褴褛,会怯生生的向过往每一个进入昆仑的旅者卑微请求,请求一味产自昆仑,极昂贵的药。
她的母亲需要它救命,贫穷的家庭没有一文钱,也没有一个人肯为她去采药。
白墨也没钱,他只是和蔼的摸摸小姑娘的头,对她说,我去。
于是,他便来了。
于是,武功挺蹩脚的纯阳道士就骨碌碌地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他本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他没有。
白墨醒过来的时候,周身暖洋洋的。
他在一间石洞里,周身所有伤口全部上药包好,只贴身穿着亵衣,全身被包在一副裘皮里,柔软的,硝好的皮毛隔着菲薄布料搔着肌肤,很是舒服。
然后,远处蹲在火堆旁正在烤肉的谢枯荣,闻声回头。
醒来的道士有一双黑白分明,温润莹泽的眸子,他轻轻眨了眨眼,谢枯荣就觉得看到了玉石流光,心底生出一种淡泊的宁静柔和。
他听到道士对他说话,声音和他的眼睛一样,柔和清润。
道士说:“……壮士……咳、咳……烤糊了……”
这是白墨对谢枯荣所说的,第一句话。
“……”谢枯荣转头,火堆上面的麝牛肉正冒出可疑的黑烟,他思考了大概一瞬间,当机立断,弯身把道士抱到火堆旁,摸出银针,沿着手少阳经一路扎了过去。确定他一只右手可以活动自如之后,有着端丽美貌的万花弟子凤眼中眸光如冰,面色冷凝,把串着牛肉的树枝严肃的递给了他,菲薄嘴唇吐出极冰冷的两个字:“你来。”
这是谢枯荣对白墨所说的,第一句话。
于是,初遇的第一夜,白墨挥舞着扎满了针的胳膊,一边咳嗽还时不时吐一小口血的,给谢大爷和两只奶白虎烤了香喷喷的牛肉——重点是,谢大爷以重伤忌荤腥为理由,顺理成章的一口都没给他剩下……
——接下来白墨给谢枯荣和两只奶白虎烤了一辈子牛肉,哦,还有蒸馒头。
只不过,他这一辈子剩下的时间,不过数个春秋。
那一夜,谢枯荣如同一尊华贵端丽,不言不语,上古的神像。
他苍生漠视,对红尘一切毫无兴趣,只把白墨烤得十分入味,比之大厨丝毫不差的牛肉吃了个渣渣都不剩。
白墨是个性子开朗的人,最见不得冷场,便一边烤着肉一边给他讲了自己为什么来昆仑,谢大爷就着牛肉安静听完,没给一点反应,只在起身休憩,经过白墨身边的时候,甩下两个字:“找死。”
白墨安静自嘲道,可不是找死。
以他这样微末武功,擅入昆仑,本来就是找死。这万花弟子,说得一字不错。
但是,那么小的一个女孩子,苦苦哀求,他没法当成自己没看到。
为自己叹了口气,白墨拉起裘皮正打算就地躺倒,却见斜刺里伸出来一只手,把两只奶兮兮的小白虎丢到了他怀里。
火光跃动,有人影从他头顶上方落下,万花弟子轻轻倾身,披散而下的黑发,从他颈侧流水一样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