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良接着道;“举个例子,比如政兄弟你今日对我的诬陷,便是犯下了‘辱宗亲’、‘构陷兄长’之罪,属大不悌,按族规可以除名。”
贾政立时变了脸色,蹭地站起身,眼瞪着晏良,“你什么意思?”
贾母也吓得面目失色,猛瞪向晏良。
“你自诩是读书人,连这话都听不懂么?”晏良讽刺地反问。
贾政脸色颓然变白,转而看向贾母。
贾母就皱眉头,抖了抖唇。
他们倒都忘了,这厮还是个族长,统管贾氏一族的事务。以前宁府老太爷在的时候,经常整肃过族风,十分严谨。但后来到了贾敬这里,他原本是撒手不管的,除了祭祀,便再没有张罗过什么。再后来他修道,换成他儿子贾珍当族长,更加不管事,只是在祭祀的时候主持一下而已。
族规这种东西大家早就忘了,连自诩守规矩的贾政都不太记得。
贾母到底是经历过世面的人,很快就反应过来,跟晏良道:“我们两府旗鼓相当,同有爵位承袭,互相敬重,按理说谁也不该找事儿为难彼此。今儿个的事儿的确是我们误会在先,婶子一把年纪了,在这先给你赔个不是。但有一事必须说清楚,这只是误会,不是构陷,更不是侮辱。再说,即便族中有人犯浑,坏了规矩,咱们也不可能真因一句族规就将其除名,对不对?”
“老太太这话我听不懂,莫不是祖宗定的规矩您看不上了?”晏良冷漠的挑着眼眉反问。
贾母忙称不敢,她憋得气无法发泄,直冲脑顶,晃了晃身子,真有些要晕了。
王夫人惊呼不好,忙搀扶着贾母,趁机说她气急伤神,扶她去歇息了。
贾政伸手指着晏良,“贾晏良,你欺人太甚!”
“话说反了吧。”晏良轻轻一笑。
“天地君亲师。我身上有皇帝恩典赐下的官爵,你别以为你拿一个族长的身份就可以压我。”
晏良可不惧怕这个,一句反驳贾政:“如此你更该以身作则,不负圣望。若是圣人得知你是个大不悌之人,他会不会后悔赐官给你呢?”
“你——”贾政气得就差一口血喷出来。
晏良说的不无道理,如身为族长的他真死咬死自己的错处不放,的确会影响他的声誉,若是皇上不分青红皂白的听信了这些风言风语,对他绝对没有好处。
贾赦眼巴巴的看着热闹,一点都不嫌事儿大。这会儿见着机会,便联合眼来个一起欺辱贾政,“你说你,还嘴硬什么,快给敬兄弟赔错啊,老太太都认了,你不认,还想白冤枉人家不成?”
贾政硬着头皮拱手,道了声错,就没脸的匆匆告辞。
贾赦带着晏良去他那边,他憋了半天,到自个儿房里终于捂着肚子放声大笑。
晏良趁机环顾一圈贾赦的住所,不得不说,这里跟荣禧堂的气派完全没法比,连那院子都是从花园里隔出来的,可见他在这个家是多不受待见。
“小妾都打发了?”晏良问。
贾赦闻言,忙给晏良作揖,“多亏你提醒,不然我真就……”贾赦忽然想起来,从怀里拿出一把小铜镜,对着照了照脖子。红点还在,但已经淡了少许。
“不过我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会撒谎,和她们说棺材不是你送的。”
“本来就不是我送的,是我雇的人送的。”晏良观察完毕,就在贾赦的邀请下坐了下来。
“哟,你耍小聪明。”贾赦嘿嘿笑。
“不论手段,只要结果好,过程不伤人,便就是好事。”晏良是个懒人,他品性不恶,但也绝非是纯良之辈。只要能挖捷径,省力气,他绝不会绕远路。
“真有道理。”贾赦佩服地点点头。
晏良看贾赦:“你有点发虚汗?”
“最近一直晚上做噩梦。”贾赦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闭眼,我就想起那天在破庙里那个害花柳病满身溃烂的人,我是真怕死。”
晏良:“怕死便好,把你的酒色戒了。”
贾赦直点头。他举手发誓,保证他以后一定会遵从那大夫的嘱咐。
晏良点点头,默了会儿,问他:“你看你珠儿如何?”
“他?怎么问起他来?”贾赦嫉妒的咂咂嘴,“自然是好,十个琏儿都不比过他一个。孙子辈的数他最有出息,一家子人都看重他。我二弟他自己没机会科举出仕,有些遗憾,就巴望着他长子能在明年的秋试出彩。”
晏良无奈地撇了下嘴角,还秋试,贾珠根本活不过明年夏天。
“你得空常去看看那孩子,多关心两句,对你有好处。”
“我关心他?我自己儿子还没顾上呢!”贾赦歪着嘴道。
“说起这个,我更要问你了,你有工夫吃酒好色,却没工夫管教儿女?父母行子女肖,还嫌你儿子没出息,我看你比他还没出息。”晏良将一封信塞给贾赦,“每天照上面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