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都胆儿肥了,连本大爷的话都敢不听!”
尤氏拿起木梳,继续对着镜子梳头,只不过脸是冷着的。
贾珍暴怒不已,上去就拽住尤氏的头发,然后捏着她的下巴狠狠道:“你丈夫跟你说话呢,听到没,嗯?”
尤氏挣扎了几下,奈何她被贾珍捏得死死地,无法挣脱。
“好啊,你就干脆掐死我!死了好,眼不见心不烦,便免得瞧见自个儿丈夫去勾搭狐狸精。”尤氏咬着牙发狠道。
贾珍松了手,缓了缓情绪,看着尤氏:“难道你是因为我跟薛蟠计较玄月的事儿,吃我的醋?”
“呵呵。”尤氏冷笑两声,流下两行泪来。
“好媳妇儿,你倒是说话啊,别这样哭。”
贾珍心疼地用袖子给尤氏擦眼泪,尤氏不领情,倔强地别过头去。
“我逃跑去找你的事儿老爷知道了。”尤氏道。
“原来他真的……”这些日子的不对头,贾珍终于找到了原因,“那他说什么没有?有没有为难你?”
尤氏摇头,“托你平日混账的福,老爷认定这次的事儿是你一手挑唆的,我不过是听命于你罢了。老爷说我能幡然醒悟,回到这个家,他就不计较。但对于你,老爷说、说……”
“说什么?”贾珍迫切的问。
尤氏惨白着脸,缓缓地吐出四个字:“绝、不、放、过。”
贾珍倒没有被这四个字吓到,只略微想了想,便劝尤氏不必担心,“这件事忍些日子,等老爷气性不那么大了,自然就过去。虎毒还不食子呢!再说他要是真记恨我,不要我了,之前又怎会给我安排姨娘。”
“事到如今,大爷还没懂?薛大爷那档子事儿,你真以为是个事儿?那玄月是老爷年后相中的,放在我身边,说等大爷将来要从庙里回来便抬为姨娘。老爷决计不认大爷后,便就打算把玄月另派它处。薛大爷当时只是运气好,才正好赶上了。”
贾珍恍如被一道巨雷劈中,他冷冷地盯着尤氏半晌,摇了摇头,嘴里念叨着:“我不信,不信,我可是老爷唯一的嫡子!”
“可大爷别忘了,老爷已经有了嫡孙。他近来对蓉哥儿越发寄予厚望,不仅日日检查他课业,教他读书,还经常带他出门应酬,更说出‘宁府将来只靠蓉哥儿一人’的话来。昨儿个,我听宋婆子奶妈说,老爷正打算把蓉哥儿送到宫里,给十一皇子做伴读。”
对于贵族子弟来说,做皇子伴读可谓是莫大地荣幸。便是以后出门到街上走,在地位上都会比其它子弟尊贵一等。更何况这十四皇子堪堪才七岁,母妃只是个宫女出身的,基本无缘于皇权争斗。所以蓉哥儿这个伴读做得只有荣耀,没有风险。
贾珍想到此,竟十分嫉妒起自己的儿子来。当年宁公在时,宁府可谓是兴盛至极,他祖父才华卓然,被赞是神通,却都没得到伴读身份。再说他父亲,怎么说也是进士出身,年少时的才华也十分了得,可也没得过伴读。他那个混账儿子贾蓉,何德何能。
“老爷而今竭力栽培蓉哥儿,便已说明一切。”尤氏生怕贾珍不信,特意补充,再捅一刀子在贾珍心口。
贾珍看着尤氏,张了张嘴,谁不出话。
尤氏:“今时不同往日,我念在往年咱们的夫妻情分上,才多嘴劝大爷。您今后在这府里,可要小心做事,夹着尾巴做人。恐怕大爷还没有发现,打从你回府那天起,老爷便派人死盯着大爷了。就等着从大爷身上纠出大错来,好禀告户部,消你在宁府的户籍,再从族谱里除你的名。”
贾珍眼睛瞪得圆圆地,嘴巴张大到极限,“你在胡说什么,天下哪有父母会不认子女的。”
尤氏冷笑:“这次还真是大爷见识少了。据说每年各地方都会几例上报到户部,大多是儿子有不孝之举,激怒父母,终被判罪杖责或徒刑,且一并将父子关系断了。”
贾珍感觉有无数只蜂子在钻进他脑里,嗡嗡地,无法思考。他晃了晃身子,一下靠在妆奁上,打翻了上头地首饰、胭脂水粉等物。
尤氏吓得躲到一边,冷眼盯着贾珍。
贾珍又哭又笑,一会儿骂,一会儿嚎,冷静片刻后,就突然暴躁地踹东西、丢东西。
“摔,你想早点挨板子坐牢去,就把这些东西都摔干净了才好!”尤氏哭骂道。
贾珍停手了,攥着拳头的胳膊一直发抖,脖子青筋暴突,脸赤红赤红地。他完全湮没于被父亲抛弃的愤怒和不甘情绪中。他想干脆就放一把火,把宁府烧了,让大家都跟他陪葬。
尤氏哭得半天,终于等到这瘟神自己走了,忙叫人收拾屋里的东西,她自己则洗把脸,躺在榻上歇着,并嘱咐人看紧了贾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