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列琳皱了皱眉。男孩儿的措辞并不失礼，但她能够听出来他在针对她。科扎特却好似没有发觉，他闻言只是蹙起眉心略作思忖，接着看向她——“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下吗，卡列琳？我想不会需要太长时间的。”

歉意的口吻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卡列琳答应下来，科扎特才稍稍松了口气，迅速倒了杯红茶递到她手中，离开书房前不忘给她一个浅淡的笑容：“很快回来。”

语调很轻，像是在让她放心。卡列琳牵了牵嘴角，回以一笑。

直至科扎特走出书房，停在门口的男孩儿维尔都一声不吭地将两人的互动收入眼底。他并没有和科扎特一起离开，而是就这么留在原地，沉思着什么似的看了卡列琳数秒，然后走进书房，关上了门。

“不介意跟我聊聊么，卡列琳小姐。”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走到书房中央的那张书桌前，拉开了椅子，眼神跟这个年纪的孩子反差极大。“当然。”褐发少女亦没有对他不友好的态度抱有不满，来到书桌前坐下，甚至漫不经心地喝了半口红茶。

看得出来维尔虽然看上去要比同龄人早熟太多，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似乎因她安之若素的反应而感到十分不愉快，扁了扁嘴，坐到了书桌后的椅子上。

“你也来自西西里？”他问。

“是的。”

“听说科扎特要辞去他在庄园里的工作，我一直在猜想他这么做的原因。”维尔眯眼细细地端详她，尽管嫌恶和排斥的心态已愈渐明显，嘴头上也依旧恰如其分：“我可以认为这与你有关吗？”

“很合理的推测，先生。但事实并不是这样，”暗自好笑，卡列琳没有将情绪表露出来，不失分寸地予以回应——“我想在去见博尔恩公爵的时候，科扎特会说明理由的。”

“你看起来比我想象的要有分寸，不像从乡下来的粗鲁的西西里人。”意外的是，听到她的回答，男孩儿不仅没有表现出进一步的嫌斥，还好像放松了许多，倚上了椅背，“科扎特在庄园里的工作多数时候是做我的陪读，当初让他留在庄园的人也是我。这几年他的表现非常好，老实说我并不乐意他现在就离开庄园。你有办法说服他留下来么？”

原来是要说服他留下？她顿了顿，说道：“可我没有理由说服他留下来，不是吗。”

像是觉得她的话并无道理，男孩儿纠起眉头想了想，才开口：“如果我能给你报酬呢？”

卡列琳笑了。那是一种嘲讽的笑容，它浮现得太快，她自己都来不及控制。维尔显然不喜欢她这种笑意，他皱紧眉心，将内心的急躁暴露无遗。

“你说服他留下来，我给你报酬。怎么样？”他这么说着。

她并不急着回复他。卡列琳事前不会想到，与这样一个公爵家的小鬼的闲聊会上升成为一场交易。不难想象眼前的这个男孩儿对科扎特很满意，只是他选择错了留下他的方法。

也许看在科扎特的份上，她得好好想想她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不会伤害到这个小家伙——另外，她还得学着控制自己的表情，不然她很可能一不小心就伤及了他的自尊心。她这样想道。

而与此同时，在博尔恩公爵大敞落地窗使得大片阳光将室内烤得暖烘烘的房间里，科扎特面对的又是另一番景象。

“你不必急着这么做，科扎特。”坐在皮质软椅中的黑发男人不愠不火地出声，“我知道你昨晚就回到了福罗伦萨，在一个小街区租了一间公寓。没打探错的话，你还从你的故乡带回了一位姑娘？”

科扎特抬眼对上了他的视线，虽说一早就习惯了对方预备周详的行事作风，但真正在自己的行动被打探得一清二楚时，还是难免有些无奈，“您的消息一直很灵通，博尔恩先生。”

博尔恩隽永地笑了起来。他是个英俊的男人，处事圆滑，在与人独处的时候就算是对着下人也从不吝惜笑脸：

“据我所知，那间公寓的押金和房租都是你来支付的……看样子那位姑娘也并没有什么帮得到你的可能，就算是打算自己创业，找艾迪尔海德合作不是会更好吗，”

这样说完，他转过头，对坐在身旁另一张椅子上的人打趣道：“你觉得呢，高材生小姐？”“您可别拿我开玩笑，博尔恩先生。”正放下手中的茶杯，被点名的艾迪尔海德合了合眼，自始至终维持着挺直腰杆的不卑不亢的姿态，对他调侃的语态不以为意，抬眸看向了对面的红发少年：“我倒觉得科扎特带来的女孩儿不至于一无是处，您都没有见过她，话未免说得太早了。”

她那双眼角略微上挑的褐色眼睛很是漂亮，一张典型的瓜子脸，鼻隆高挺，眉宇间的内敛神情令人过目不忘，一头黑亮的长发高高地束成马尾，一身保守的圆领长裙掩去了几分胸前丰盈的风姿，高挑的身型即便是坐在宽大软椅中也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