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声而入的是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他扶了扶警帽,对站在门边满脸讶异的朱里点了点头以示道好,便看向了衣架旁的科扎特。“我只是来报个信,”男人嗓音低沉地出声道,五官粗犷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请放心,西蒙先生。莱诺小姐已经回到了她的家,我们告诉她至少要等到明天才能上诉。”
“好的,麻烦您了。”科扎特从容地转首冲他一笑。
男人点头,脱下警帽礼帽地弯腰道别,离开了办公室。
“他——他不就是那个坐上了阿诺德之前在警署的位置的新警长吗?”直到确认他已经远离了工厂,朱里才惊讶不已地转过头与科扎特对视:“你认识他?”“1872年的时候见过一次。没想到他后来做了警长,我知道的时候也很吃惊。”不慌不忙地解释,科扎特随意理了理外套的领口,转身同他擦肩而过,停步在门前,抬手握住门把,偏首朝他看过去:“好了,朱里,我们可以出发了。还记得我刚刚交代你的事吗?”
朱里回过神来,垂了垂脑袋。
被强/暴的女学生名叫莎莉·莱诺,是福罗伦萨大学的精英。科扎特出门时买了一份曼达报社的早报,果然瞅见了这一醒目的头条。不得不承认曼达报社的记者不仅消息灵通,还十分擅长于在短时间内搜集到最详尽的事件经过——可怜的莉莎·莱诺小姐夜里偶遇教育处处长大卫,两人一同喝了些酒,不想大卫醉酒后失去了理智,向莉莎坦露爱慕之情,并且不顾她的抗拒强/暴了她。
“还不确定是不是有人在酒里下了药,因为大卫先生自己都记不清当时的情况。但他也对警察承认,他的确喜欢那个莉莎·莱诺。”维妮找到科扎特的时候这么说着,一甩手将莉莎·莱诺的资料丢给他,兀自掏出香烟来点燃,眯眼深深吸了一口,“校长说,如果这事闹上了法庭,那么大卫先生肯定完蛋。你知道亚当·理查吗?他是卡奇·布兰多一手提拔的布兰多党派第二把手,尽管最近才混得风生水起。听说现在法院里大多是亚当的人。”
等在一旁的嫚蒙冷笑一声,对此并不惊异。
科扎特稳稳接下公文袋,颔首表示他明白。“回去照顾安吉拉和安迪吧。这里我们能解决。”
扁了扁嘴,维妮叼着烟含糊地答应,恰好也不想插手什么,便掉头回了家。他们在一个偏僻街区的窄巷里碰头,即便是在白天也鲜少听到街头有行人活动的声响。科扎特拆开公文袋,大略翻了翻资料,记下莉莎的地址。
“嫚蒙,你觉得大卫先生是被陷害的么?”半晌,他忽然开口,视线还留在记载着一行详细地址的大沓资料上。“不像。假如真的是有意陷害,我们就没有机会去见那个莉莎·莱诺了。”嫚蒙稍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实在无法从他平淡的表现中琢磨出什么,“可是这件事既然已经曝光,要是没有得到一个解决,不管怎样布兰多党派都会捉着不放的。”
科扎特依然垂着脑袋,颔了颔首,“嗯。”
嫚蒙不作声。她紧盯着科扎特,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怕。和表弟朱里不同,嫚蒙从不主动接触科扎特,也只有在他出高价时才会在需要的时候对西蒙家族提供帮助,因此她跟科扎特称不上相熟。以前科扎特留给她的印象都是老老实实、识大体、懂规矩、待人真诚和善,常常嘴边挂着笑容,有时还有点儿傻气。但自从西蒙家族成立,嫚蒙就下意识地开始与他保持距离——因为她发现,他变得令人捉摸不透……又或许一开始科扎特就是这样,他总是不多话,多数时候都是一副笑着的好欺负的模样,可事实上并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从前不知道还好,毕竟他只是想想,不会将什么想法付诸于实际,不过现在就不同了。
通常科扎特想到的,他们想不到。而他就是仗着这一点,总让人出其不意。
“你打算怎么做?”终于,嫚蒙还是问出了口。
红发青年抬眼对上她的视线,没有回答。
第二天,在这起强/奸案经过报纸的宣传而闹得整个福罗伦萨沸沸扬扬的情况下,莉莎·莱诺到法院上诉。只是令人震惊的在于,她起诉的对象并不是福罗伦萨大学教育处处长大卫,而是贫民区的一个流浪汉巴顿。她声称那天晚上是巴顿强/暴了她,当时在场的大卫已经喝得迷迷醉醉不清楚状况,事后她非常害怕、痛苦,又怨恨明明爱慕着她却又没有及时救她的大卫,所以才指证大卫是施暴者。陪审团哗然,待巴顿被带上法庭,他含糊其辞地狡辩了许久,最后也还是认了罪。
于是这一事件就以巴顿落狱为结果,逐渐平息了下来。直至三年过去,莉莎·莱诺刚从福罗伦萨大学毕业就与大卫·凡达结婚时,才有人恍惚间记起这个事件,徒劳地隐隐发觉有些不对劲——当然,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