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并不知悔改。
“石庄主和闵大侠情况如何?”
“爹爹妈妈还好,就是担心我兄长,雪山派待他们很客气,安排的房间也是最好的,哦,还有那个丁不三的孙女,她和我兄长情投意合,丁不三死了,兄长在她房间里安慰她,爹爹妈妈觉得丁姑娘家庭突逢变故,担心她想不开,默许了兄长的行为……”
只可惜,丁姑娘并不买账。
狗哥低下头。
想到方才偷听到的谈话,心里闷闷的。
不过他很快转移了话题:
“对了,姊姊,你猜我见到了谁?”
“谁?”
“丁不四!我在雪山派的石牢里见到了丁不四,他快不行了!”
“不可能,”安小六断然道,“现在不是他毒发的时候。”
当初安小六出于好奇留了丁不四一命,将用在他身上几个时辰内毒发身亡的药物换成另一种慢性毒药。
这种毒本质是一种强效麻药。
也是丁不四除了眼睛嘴巴,哪哪都不能动的根本原因。
至于丁不四觉得没精神……
正常人躺在床上十天半个月也会四肢无力、头晕眼花。
何况本就上了年纪、身上还被安小六下了慢性毒药的丁不四。
狗哥诧异:“我还以为是姊姊,居然不是……
“那姊姊要过去看看吗,我带姊姊过去。”
安小六对一切疑难杂症都很有兴趣,但今晚的雪山派不是一个合适闲逛的地方。
她犹豫再三,摇头:“算了,先不去管他。
“总觉得……雪山派上上下下透着的古怪,白自在的脾气坏得有些不正常……”
此前安小六也接触过一些脾气很坏的人。
比如摩天居士谢烟客。
简直是炮仗转世,一点就炸。
尽管如此,谢烟客依然是个可以按常理推测的人。
他的喜恶完全有迹可循。
他不喜欢安小六,因为觉得安小六危险不可控。
他欣赏狗哥,因为少年单纯质朴善良。
他疑心重,总会用最坏最恶毒最阴险的想法揣测别人,因为遭遇过背叛,差点搭上性命。
他也有一些好友,因为他这个人寡恩刻薄、吹毛求疵,所以朋友都是宽宏大量、圣人一般的性格。
白自在却不是这样。
他的狂妄自大更像是一种病。
完全没有逻辑可言。
安小六是个用药的行家,自然率先怀疑白自在被身边人下了毒。
有些慢性毒会让人神志不清,疑神疑鬼,产生幻觉。
当然也不排除病症。
有些疾病会让人脾气暴躁,有些疾病会让人情绪大变。
次日,天还未亮。
安小六被屋外众人的脚步声和喧哗声吵醒。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富贵儿。
【“雪山派准备公开处理孽徒石中玉。”】
她倏然睁眼。
这么大的动静,如何能瞒过狗哥。
少年一咕噜从软塌上翻下来,踩上鞋子,贴着门窗倾听外面的响动。
雪山派弟子并不是十分警觉。
毕竟凌霄城远在西域雪山之上,来到这里已是不易,更别提深入雪山派腹地。
“真要处置姓石的祸首?”
“竟然还让那祸害多活了一日……”
“玄素庄庄主夫妇侠名远播,儿子居然是那样的货色。”
……
弟子们断断续续的交谈传入少年耳中。
他焦急万分。
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凉茶,看向安小六:“姊姊,现在可如何是好,雪山派要处置的我兄长。”
“难道他不该处置吗?”安小六反问道。
狗哥无话可说。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人声渐渐小了。
“你去吧。”
“去哪儿?”狗哥喃喃着。
“保护你的爹爹妈妈,”安小六道,“顺从心意,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
狗哥倏然抬头:“……姊姊?”
“去吧。”安小六微笑。
心里忽然有些释然。
狗哥是一个人,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她希望狗哥不要管石中玉的死活,但需要建立在狗哥自己不想管,而不是他为了顺从姊姊的心意不去管。
狗哥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跟随雪山派弟子离开。
只是他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安小六。
“姊姊,保重。”
同一个甬道,同一个横梁。
安小六吃着葡萄,通过门帘的缝隙窥视着大厅。
她知道狗哥必然在这附近,和她一样藏在某个地方。
得知掌门今日要处置石中玉,大厅里的人比白万剑回城当日还多。
石中玉依旧跪在大厅里。
石清闵柔坐在椅子上面容憔悴。
两个人看起来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像一对不再年轻的中年夫妇。
闵柔眼周是掩饰不住的红肿。
似乎是哭了一夜。
丁不三的孙女——那位姿容姣好的丁珰姑娘,站在闵柔身后,愤愤地望着夫妻二人。
不像是看情郎的父母,反倒是像在看仇人。
仿佛昨日杀了她爷爷的不是白自在,而是玄素庄的“黑白双剑”。
依然是那五张太师椅。
除了掌门白自在,余下的成齐廖梁四人均已到场。
石中玉低着头,时不时抬头看看。
他的身体在发抖,目光哀求地望向石清闵柔:
“爹爹妈妈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玉儿……”
闵柔泪水涟涟,看起来痛苦到了极点,她几次想要站起来,却又被石清按了回去。
“师哥……”
闵柔泪眼婆娑地望着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