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识石清闵柔这么多年,从未听说他们还有另一个儿子。
这小子满嘴胡说八道,他差点上当!
“我说了,我不是石中玉,我叫石中坚,石中玉是我大哥。”
“胡说八道,是个人都知道,石中玉是你爹娘的独子,你家哪还有另一个孩子?”
“自然因为他是个杂种!狗!杂!种!”坐在大庭东侧第三把椅子上的王万仞大笑道。
他的笑声实在太刺耳了。
引得一众人纷纷皱眉。
就连座上的金太夫人也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倒是石中坚,因为养母为他起的名字就是这个,即使知道王万仞在骂自己,也不像其他人那么愤怒。
“真是开眼了,这就是雪山派的教养?”红衣公子道。
他太生气了。
嘲讽也变得怒冲冲的。
耿万钟微笑:“雪山派弟子的教养从来是给朋友的,”
“那你们的朋友一定不多。”石中坚说。
他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感慨。
虽然这样说很没有礼貌,但他若是雪山派掌门,一定会给这些人安排一个看脑子的大夫。
他甚至觉得雪山派的开山祖师爷之所以将门派建在远离中原的西域雪山上,完全是为了避免中原武林的同道发现雪山派弟子都是一群疯子的事实。
雪山派弟子当然不是疯子。
至少白万剑不是。
他既然察觉到众人的微妙的眼神,自然不会容许旁人误会他们雪山派仗势欺人。
于是他抱拳道:[“列位朋友,我雪山派剑法低微,不值一提,但本派自立派祖师传下来的剑法,若侥幸刺伤对手,往往留下雪花六出之行①]
他望着大庭中央那个自称石中坚,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是石中玉的年轻人。
仿佛看到了受辱后跳崖自尽的爱女、神志不清的妻子、断臂的封师哥……还有那些惨死的同门。
都说金太夫人家教有方,金家子弟哥哥走正路,没有一个为非作歹的,他倒要看看,这走正路的万福万寿园还要如何袒护这欺师灭祖、荒唐无耻的恶贼!
却听“铮”一声嗡鸣。。
[白万剑长剑出鞘,手腕一挥一抖,刺入大庭东侧墙壁。
银光飞善,长剑入鞘。
墙上果然留下了六点剑痕,每个剑痕都呈现出雪花六出之行,甚是整齐。
白万剑道:“敝派那个不成器的弟子七年前叛出前,曾与在下的廖师叔动手较量,我廖师叔为了教训他,在他左腿刺了六剑,每一剑都是这般形状,普天之下,再无第二种剑法能留下这样的伤痕。”
说着,他目光森冷地望着身材魁梧高大的少年,冷冷道:
“石中玉,你敢将裤管捋起来,给列位朋友瞧瞧吗,你大腿上有没有这样的痕迹,一看便知!”②]
不等少年回答,先前一直没有说话的安小六开口道:“有如何,没有又如何。”
王万仞大声道:“倘若没有,我王万仞跪下来给他磕一百个响头,从此改名‘乌龟儿子王八蛋’!”
“这……”
石中坚犹豫了,隔着数人,看向安小六。
他自然知道自己腿上是没有伤痕的。
倘若王万仞不是那样说,他拉起来裤管让人看看倒也无妨。
但王万仞那般说了,自己要是照做,总觉得有些愧疚。
他是为王万仞考虑才迟迟没有动作,一众雪山派弟子却以为是他心虚了,不敢让人看到他左腿的剑痕。
“怎么,小畜生不敢了,哦,你不是小畜生,你是狗杂种!”王万仞讥讽道。
“好吧。”这可不怪我了。
少年心平气和地想。
大庭里很安静。
所有人盯着少年的缓缓上拉的左腿裤管。
被这么多人盯着大腿,石中坚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也会觉得难为情。
只是他皮肤颜色深,没那么明显罢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庭堂一片哗然。
少年左腿干干净净,皮肤光洁,什么也没有。
白万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耿万钟、王万仞等人不死心地冲上去。
毫无发现,依然毫无发现。
雪山派弟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纠缠了这么久,以为万无一失,居然真的找错人了。
石中坚平静道:“我是六年前与我爹爹妈妈相认的,他们原来以为我死了,没想到我还好好活在这个世上,当时他们宴请了许多宾客,松江府的武林名宿银戟杨光——杨老英雄也在,这本不是什么秘密。”
“不对,三月初七那日,我们在万福万寿园后花园问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你为什么回我们知道?”
花万紫飞快道。
“因为我本来就见过你们啊,”石中坚奇道,“以前我和姊姊在侯监集的时候,曾见过你们同我爹爹妈妈,还有金刀寨寨主安奉日一起抢夺玄铁令。”
听到少年提到侯监集、玄铁令,耿万钟王万仞等人愕然相顾。
“你是——”
当年谢烟客的玄铁令重现江湖,各路人马齐聚侯监集绝对是武林中的一桩大事。
传言中这个引起武林各方人士争抢、造成死伤无数的小铁片,最终落到了一对乞丐姐弟的手里。
许多人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只有耿万钟、王万仞这些当事人才知道,传言是真的。
他们亲眼见到那对乞丐姐弟拿着铁片。
乞丐……姐弟……
雪山派此行一共九人,有七人当年参与了玄铁令的争夺。
包括年纪最小的花万紫。
当年去过侯监集的七个人死死盯着少年那张坚毅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