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环视四周,安小六闹出的动静实在不小,怎么眼下才来了这么几个人?紫鲸帮的水手去哪儿了?
海阔天也意识到了什么,他匆忙赶去底舱。
底舱是储藏淡水、食物,以及水手们休息的地方。
海阔天的船虽然气派,但水手们休息的舱房却又臭又脏。
十几个男人长年累月挤在一间房,那气味比茅坑还要刺激。
可眼下,已经没有人再关心空气中刺鼻的气味,因为里面传来楚留香、胡铁花和张三的叫声。
“没有呼吸了!”
“全死了?”
“海帮主节哀。”
紧接着就是海阔天的暴怒:“丁!枫!”
这艘船共有紫鲸帮十六名水手。
除了底舱休息的十人,膳房烧菜的、船舱掌舵的……全部罹难,无一人幸免。
天暗得更厉害了。
冬日的海风吹得人凉飕飕的。
海阔天脸色惨白、双眼猩红,竟比中午中毒时的脸色还要难看。
“是我害了二弟,害了大家……”
他口中呐呐,仿佛老了十岁不止。
可富贵儿却告诉安小六:
【“他在害怕,害怕轮到自己。”】
安小六有些奇怪:“可丁枫不是已经死了吗?”
【“坏事做多了,总担心会有报应。”】
……那就活该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海阔天为死去的水手们举行了海葬,黑夜中一声声“噗通”让人听了心里发毛。
大小姐金灵芝忍不住抱住自己的胳膊。
当她看到自己身边居然是安小六,又跳开了一大步。
瘟神和鬼,好像还是前者更可怕一些。
安小六:……
盏茶时分,张三和白蜡烛点燃了船上的灯盏。
当海阔天将最后一具尸体送进大海后,笑容很勉强:
“膳房里有鱼有菜有酒,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就不打扰诸位的兴致了。”
在众人客套的关切声中,海阔天前往临时居住的舱房——他原本的房间目前住的是金灵芝。
不到一天工夫,十几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那些水手有的是中毒而亡,有些是被朱砂掌一掌震碎心脉,还有些是被刀子捅死的。
安小六也通过富贵儿才晓得那些水手的真名。
江湖总有各种各样的传奇,有一剑西来的天外飞仙、有踏月留香威名震八方的楚香帅、有深宫救驾的灵犀一指陆小凤、有闻声辨位的花满楼、有万梅山庄的西门剑神、有仁义庄一战成名的沈浪……
但更多的是平庸的剑客、蹩脚的刀客、籍籍无名的习武之人。
他们可能是王二狗、赵大麻子、刘小三、李老四……一辈子渴望出人头地,一辈子又草草结束。
“你在想什么?”
耳畔忽然响起人声,安小六抬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身边的人从金灵芝换成了楚留香。
至于金灵芝……
大小姐正在和胡铁花拼酒。
两个人正举着酒瓶对饮,谁也不让谁。
他们对面是欲言又止的“通缉犯”勾子长。
大概同样担心有报应,勾子长的脸色也很差,紫鲸帮水手死后,他的反应仅比海阔天小一点。
安小六看着灯火中的那些熟悉、不熟悉的身影,轻声说:“我在想自己以后会死在哪里,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
楚留香叹了口气,柔声道:“是我不好,我若不去找你——”
“与你有什么关系,”安小六截口道,“你大可不必这般心急火燎地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若想哄我开心,那就亲……胡铁花一下吧。”
楚留香、楚留香只好佯装没听见。
安小六有些遗憾,看来她还是不够漂亮,要不然怎么没把楚留香迷得晕头转向呢。
夜已经深了。
胡铁花醉得已经不省人事。
金灵芝也醉了。
安小六将金灵芝扶到房间,喂了她一颗解酒药后,直接丢到了床上。
和喝完酒呼声震天的胡铁花相比,金灵芝看起来要可爱许多,她似乎有许多难过的事又有许多开心的事,一会儿嘴角笑得甜甜的,一会儿眼睛又落下了泪。
安小六发现房间里没有热水了,便去厨房烧了一壶水。
当她回来时,发现房间里多了两个人。
那个化名为白蜡烛的青年正用一种很温柔的目光凝注着金灵芝,而化名为“公孙劫余”的名捕英万里端坐在屏风后面的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姑娘回来了。”
英万里没有回头就知道进来的是安小六。
安小六点点头,她把装满热水的水壶放在桌子上。
英万里抬头道:“安姑娘刚才给金姑娘吃的可是解酒丸?”
“是。”
“在下今晚也喝了酒,可否厚颜向安姑娘讨要一颗。”
安小六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倒了一颗药丸递给英万里。
白蜡烛听到英万里和安小六的对话欲言又止。
【“一个担心你对英万里下毒的白猎。”】
安小六:……原来白蜡烛真名叫白猎啊。
英万里仿佛没有看到白蜡烛担忧的目光,接过药丸直接塞进嘴里。
片刻,白衣神耳叹息:“早就听闻安姑娘用药如神,没想到就连安姑娘的解酒丸也是万里无一的好药。”
安小六说:“我从小就喜欢摆弄这些东西,以至于荒废了外家功夫。”
英万里笑了笑:“这船上哪个人不会拳脚功夫,又有哪个人敢小瞧了安姑娘?”
安小六有些奇怪,她和英万里素昧平生,怎么感觉对方对自己颇有好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