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每天看小说+番外(199)
柳无华这才知道皇帝诈他。
永嗔出了远香堂,进了无名亭,遥望一湖碧荷,想问先帝是何时就立意要他来接这万几宸翰的位子,又觉忽忽半个百年过去了,问来又能如何?唯是亭前荷花最无情,一如从前碧色浓。
是夜,月光皎洁。
黛玉自觉精神振奋,与永嗔相携游园,道:“臣妾从前在京都,也曾问过百岁。百岁志不在朝政,只祝您万寿,愿做一世安闲公卿。皇上,您不要怪他……”
“不怪。”永嗔握着她的手,温情道:“惟愿吾儿愚且鲁,无病无灾到公卿。他生在皇家,能有这样安分的心思,岂不是幸事?先父皇与先帝的例子,殷鉴不远,朕也庆幸百岁是这样的性子。”
两人走走停停,到西园鸳鸯馆对面的扇亭前,永嗔望着亭楣上先帝手书的“与谁同坐轩”五字,笑道:“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扶着黛玉坐下来,又道:“皇后与朕同坐,清风朗月净无埃。朕再无所求了。”
两人坐在花前亭中,黛玉依偎着永嗔,又道:“臣妾心里还有一桩事,放不下。蔡慧姐姐……”她低声道:“臣妾对她总是心怀愧疚。若无不妥,皇上何不让她与弟弟相认?”
永嗔一愣,凝视着她,“你如何知道?”又道:“好。”
黛玉嫣然一笑,有种盛放的美。她低柔道:“臣妾看过许多许多书,自然也知道许多许多事儿……”声音渐低,几不可闻,“臣妾这本书,也该看完了。”又道:“若是臣妾去了……”
永嗔斥道:“别说这种话……”
“嘘……”黛玉伸出一指,轻轻按住皇帝的口唇,妙目凝泪,“请皇上将臣妾火烧做灰,收在香囊之中,就埋在这亭后花间。”
永嗔忍泪,颤声道:“朕答允你。”
黛玉收回手指,似是心满意足,柔声道:“是上苍垂怜,不使臣妾老去,留妾娇颜驻君心间,岂不是一件该大大高兴的事情?”她说着说着,终是忍不住,埋在永嗔怀中,哀泣道:“太医说只得七日,如何能够?我们只还剩七日……”
永嗔强忍哀痛,轻吻她发心,柔声道:“朕与你,七日便抵得七十载。”一语未必,强忍的泪水也落将下来。
是岁,皇后薨于姑苏无名园,后事一如黛玉所愿。
永嗔独回京都,旬月之间显出疲态来。
百岁长子两三岁左右,便显出过人的聪颖来。这日永嗔驾临百岁所居的郡王府,百岁命人抱长子来给永嗔请安。
永嗔见了那孩子,便是一愣,又听他童声朗朗背完诗书,连说了三个“好”字,回宫后便赐名子嵁,取其险峻之意,万万不可再像百岁那样只图安乐。
苏子墨道:“臣看皇孙,倒想起一个人来。”
永嗔叹道:“肖似先帝。”
及子嵁六岁进学,永嗔召来真蔡泽延之子蔡融沛,以蔡融沛为子嵁伴读;又使蔡泽延与蔡慧相认,以全黛玉遗愿。
百岁姬妾众多,子女也众多,待到子嵁娶亲之时,已有十五个兄弟姐妹,就中唯子嵁最为聪颖俊秀。
永嗔时常将子嵁召到御前,亲自教养,因他兄弟众多,便每常要他背《小雅·棠棣》,教他兄弟之间危难时互帮互助固然要懂得,却更要懂得“丧乱既平,既安且宁,虽有兄弟,不如友生。”,更要警惕一切平安的时候,兄弟之间看起来还不如朋友亲密,但那血浓于水的亲情永远涌动着,只待危难时。
子嵁受教。
泰和四十七年,未央宫中的老姑姑为皇帝换了新枕头。
永嗔闻到那熟悉又陌生的百合花香,想起从前黛玉为他缝制的百合花枕头,不禁潸然泪下,慨叹道:“人间万事消磨尽,唯有清香似旧时!”是日,发布圣旨,将子嵁过继给先帝为孙,立皇太孙。
群臣震动,文官中有跪请者,曰:“从来祭祀先帝都是祭祀父祖,岂有祭祀叔叔的?望皇上三思!”然而永嗔圣意已决,不能更改。
泰和六十年,永嗔卧病,忽一日梦见黛玉,醒来只觉惆怅,叹道:“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望向窗外,只见窗外正是一片雪景。
子嵁正在隔间教十七弟子岈背书。
背的正是《小雅·棠棣》。
永嗔闭上眼睛,朦胧中仿佛在做梦。梦外是皇孙们朗朗的背书声:“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
梦中,他独自走在万丈红尘中,每走一里便年轻一些。
直走回他小时候,走回幼年的上书房里,一并朗朗背诵起来。
高大的棠棣树鲜花盛开时节,花萼花蒂是那样的灿烂鲜明。
普天下的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不如兄弟间那样相爱相亲。
生死存亡重大时刻来临之际,兄弟之间总是互相深深牵挂。
无论是谁流落异乡抛尸原野,另一个历尽苦辛也要找到他。
无论是谁流落异乡抛尸原野,另一个历尽苦辛也要找到他。
第90章 湘云篇
湘云篇
“快快快!快起来!”史湘云将黛玉从被窝里几乎是拖了起来, 黑暗中随手捞了一件外裳给她披上,就拉着她向外冲去。
紫鹃拦上来, “史姑娘快别淘气。如今合家在山上佛寺打醮, 深更半夜您这跟小姐是要去哪?”
“你只管守好此处, 有人来问只道黛玉姊姊睡下了。性命攸关,要紧要紧!”史湘云来不及解释, 见紫鹃还要拦,又道:“我方才溜进之时, 已去墙根旁瞧了,外面满山满野全是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