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每天看小说+番外(154)
永嗔俯身看去,却见是科场舞弊案之前的案宗,太子哥哥指着的那处乃是李福全弹劾检举人张继伦的部分。
李福全弹劾张继伦,说:“刚会审时,我还在审查囚犯,张继伦说我说话不妥,我怕争论起来有失体统,便闭口不言。张继伦便阴谋诬陷,以出卖举人衔获银五十万两来损坏我的名声,因此我不能与他共存。”同时提及张继伦专门从事著书,猜忌胡涂,不能很好地审理案件。
永嗔道:“不管如何,李福全是已经死了。”
太子永湛却是摇摇头,点点更下面一行,却见记载的是:李福全又说:“《西山集》刻板在苏州印行,张继伦难道能不知道吗?进士蒋英华由于为此书作序而遭连坐,张继伦一向与他交往,不肯去逮捕对他治罪。”并且罗列不称职方面的几件事。
“朱启伦因诗词获罪的事情才过去多久?”永嗔恨道:“这个李福全死有余辜。”
“这便是了。”太子永湛徐徐道:“一则不能再兴文字狱;二则……”他含笑睨了永嗔一眼,“这李福全家里大大的又银子。你去抄了他的家,这庄子也就该修起来了。”
庄子未能成型,不知是年数未到的关系,以太子永湛的眼光阅历,哪里瞧不出这庄子修建之时捉襟见肘的情形。想来,永嗔多年来都是未封府的皇子,又没领着官职,只在军中打磨却又绝不是吃空饷的人,虽然京中经营着几个铺子——但只怕每年为了给他这个哥哥备生辰贺礼,便要耗去大半收益,又还有多少余钱能用来修这庄子呢?
永嗔嘻嘻一笑,“您这么一说,我这修庄子的钱可就算是过了明路了。”
“原也是你该得的。”太子永湛微笑,淡淡得捉弄了他一句,“鹤草杀李福全,大半是你的功劳。”
见这话题走向不妙,永嗔不敢再多话,找个因头躲出去了。
太子永湛望着他逃也似的的背影,脸上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来。
直到次日下午,张继伦的奏本递进来,太子永湛这才令大开庄门,让百官来贺。
虽让百官入内,太子永湛却并未现身,只让苏淡墨宣读了自己的诏书。
“孤已使人彻查科场舞弊案,得到副考官编修等人勾结受贿的情况。张继伦想将此案一查到底,李福全非常愤怒,对证人动刑,迫使案子停止了审理。此前又有张继伦弹劾李福全,说外间舆论盛传总督与监临、提调各官暗中受贿而出卖举人伤,等到事情败露,又传说总督李福全勒索银五十万两。如今李福全被反、贼所害,然不能赎其罪过,今令勇郡王带兵查抄李府。”
百官发出一阵不安的骚动。
”从前父皇也曾说过,李福全才能有余,然而天性喜好无事生非。几次弹劾张伯继伦,朕因张继伦操行为天下第一,亲自批示不准。如今孤已令九卿、詹事、科道官审查再报。李福全的操行,孤不能相信,如果没有张继伦,那么在李福全活着的时候,江南必然受到他的盘剥,大概要达到一半地区。就像柳无华在士人中稍有些声望,李福全就想陷害他,找了他在虎丘写的诗有荒谬之句,要依照文字谋逆来查处《西山集》。孤看那诗,原本并没有其它含意。又弹劾中军副将秦白羽骑马、射箭都很差,从前秦白羽在军中时,勇郡王用骑马、射箭来考他,都很好,假如让李福全与他比试,肯定不如秦白羽。孤从此就怀疑李福全了。互相弹劾一案,虽然李福全意外亡故,你们都要体谅孤保全清官之心,要使正直的人没有什么疑虑和恐惧,那么天下将会享受到安定的幸福了。”
这是按照太子永湛的意思,完全按照他的口述来传达的旨意,比起用文字修饰过的,倒更能直抵人心。
“张继伦的操行孤是信得过的,此案余者便交给张继伦来处理。孤在此地不过暂留旬月,你们来拜贺的心情孤都领会到了。然而孤承父皇旨意,来江南只会处理积弊重案,与诸位没有一定要见面的道理。不如便顺其自然。且京都德母妃薨逝,二弟圈于高墙,孤为之心悸,更心忧父皇,亦无心接受诸位的拜贺。念在诸位临门三日不退的恳切,孤便有此诏书,将诸位担忧的案件一事吩咐明白,也将孤的心意剖白。诸位回去之后,诚心为民,明察秋毫,非但是孤,连勇郡王也念着你们的好。孤旬月便启程回京,诸位不必再来。”
一时旨意宣读完,众大臣面面相觑。
苏淡墨又道:“请诸位大人跟咱家往这边走……”他领着众人停到那光挖了坑还没引水的“荷塘”旁,又道:“勇郡王殿下也有话,让咱家带给诸位大人:你们若是再做亏心的事儿,便趁早自个儿跳到这坑里,给我的荷花做肥料罢!太子哥哥说了,底下埋了人,上头荷花才开得愈发盛呢!”
众大臣都听闻过勇郡王在军中“活阎王”的外号,登时再也不嚷着要拜贺太子殿下了,立时变作鸟兽散。
只苏州总督那白胖子不放心,跟在苏淡墨旁边,一个劲儿讨好,“公公,您看——这没得让太子殿下住土庄子的道理,您看,或是府衙,或是……”
不等他说完,苏淡墨便拂尘一摆,语气谦和道:“这庄子,乃是勇郡王殿下修建的。”
“啊……”苏州总督脸上的汗落得更急了,活像刚出炉的白面馒头,头顶心仿佛要冒出蒸汽来,“是下官失礼了。”讪讪地上了庄门口等他的二人抬小轿,头也不回离开了。
于战场厮杀惯了的永嗔而言,抄家实在是个轻省活计。更何况如今德妃薨逝,五皇子与九皇子被圈禁,李福全又被杀,整个李家便是那“树倒猕猴散”,被抄没之时,族人家丁都认命一般,连个意图逃脱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