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有什么不懂?万岁不为先帝隐瞒, 反而坦坦荡荡,不讳言。
赵煦年轻时以为自己见到洪武皇帝之后会有些忐忑,但是在他在又一次离开人间时,完全不觉得忐忑不安, 还很理直气壮。他来这一趟实在是很对得起洪武皇帝,海晏河清,兵强马壮,盛世景象。内无内忧,外无外患, 难道还有什么不妥?谁能说朕的所作所为有分毫不妥?
洪武皇帝倘若有什么不满,请他多看看朱祁镇, 板上钉钉的暴行被朕钉的更严密了。朕一个宋朝的皇帝,来替你们收拾残局,差点连弟弟也折在里面,哼。
魂魄飘飘悠悠被二人引着下幽冥,此处风声呼啸,鬼火点点,远处的雾气中隐约有些城镇,似乎也有道路与山川河流,一路往前走到最后,是一个整整齐齐的镇子,中间一条笔直的道路。
一个黑脸膛、肩宽背阔的壮汉就坐在庭院中,两扇大门大开,一个相貌和他有六七分相似的中年人坐在对面,对弈喝茶。
一旁的大锅里炖着一大锅东西,哀嚎声声不断,大锅下面有几点绿油油的鬼火。
壮汉霍然起身:“来人了。咱的好孙儿来了。”
赵煦落地时四处望望,就看到这个壮汉,和的壮汉都满脸带笑的跑出来,这俩人颇有几分眼熟,就仿佛自己年年都见好几次的画像:“高皇帝?文皇帝?”
正是朱元璋和朱棣,二人把他抱在中间,拍拍摸摸,不胜亲热之意。
朱元璋板着他双肩仔细看看,白白胖胖的,看起来就很聪明,做皇帝很像样:“好孩子!好孩子!真有咱的风格!咱们大明有你这样的皇帝,真是靠得住!”
朱棣也是一个意思:“当年朕梦到父皇给朕朕大玉圭,叫朕“传之子孙,永世其昌。”原来是应在你身上。”
赵煦笑道:“天家子孙,安敢不尽心竭力?祖宗基业,没丢在我手里,生前殚精竭虑,怕只怕死后无颜面见太祖父,曾祖父。原以为列祖列宗都会住在各自的园寝中,这是怎么说?”
朱元璋笑容微敛:“这是阴间的手段,咱们都是当皇帝的人,自然都明白。来,进屋摆酒设宴,为咱们大明的好皇帝喝一杯!老四,你去把皇后喊回来。好孩子,进来说话。现在咱们的房舍都得自己取土伐木修建,还没给你盖呢。你先在大伙这屋里住一住,好叫我们轮流款待你这位再造神州的好皇上。汉唐乃至于辽宋都看够了咱们家的热闹,有你,真长脸!”
朱棣给他递了一个‘小心’的眼神,就应声离去。
赵煦未解其意,被他拉着手进门去:“岂敢。还未正式拜见列祖列宗。我每每翻阅历史,看祖宗做下的许多大事时,只觉得热血沸腾,太祖父做下了千秋未有之大事业(我是真做不到),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太祖父真北辰星也。”
朱元璋哈哈大笑:“咱唯有‘奉天承运’而已。你坐,不必拘礼。前些天咱还和皇后说,天下混乱,自然有正气来压服他们。妖魔横行,就有星君顺天应命,前来降妖除魔。你小子又有神仙帮忙,还有英雄人物借尸还魂来帮你杀贼降妖,你怕不是勾陈大帝转世吧?”
赵煦连忙又谦逊了几句,强调自己确实取得了一些成绩,但那是在前人的基础上得到的。
他小时候极其崇拜神宗,后来也想完成父亲的遗志,做成一番大事业。到后来大事业是做成了,坐拥万里江山,回头再看《宋史》时,只觉得有些一言难尽。很多事情都有更好的处理方式,很多个时间节点上都能做的更好。情绪上就有几分复杂,又不想说神宗一句不好。
不多时在外面闲逛摘花的马皇后、徐皇后、张皇后等人都回来了。
重排座次开酒宴,要论功勋伟业,那只有朱元璋夫妻坐在正中,朱棣夫妻居左,赵煦一个人居右,其他人列坐下方。
赵煦:朕觉得很合理。最好以后都这样。不会吧不会有人觉得其他人配坐在我上面吧?
但这里怎么好像少了个人?
“祖宗,先帝怎么不见?难道他是因为羞愧畏惧,不敢出来见人?”
这话说的已经很不客气了。就差指着鼻子骂昏君。
满桌金盘金碗金杯,金盘里是桃子石榴,金碗里是炖肉、炖牛肉、炖鱼、炖鸭子。
朱元璋使筷子在盛着炖肉的金碗上敲了一下:“朱祁镇就在此处。”
赵煦一怔,大觉毛骨悚然。
虽然自己有底气,武功内力都不错,丰功伟业更会令人尊重。
但洪武皇帝这事儿办的吓人,这话说的吓人!
朱元璋笑道:“坏我江山社稷,猪狗不如之辈,留之何用?不如杀了吃肉。你们说呢?”
众人不敢说话。
赵煦现在也不用考虑社会影响,虽然心虚,但不得不强撑着,大笑道:“陛下说得对!”
“这这碗肉炖了四十多年,一定酥酥烂烂。好孩子,你占尽了天时地利,占了大明昏聩无主的便宜,咱不知道你从何处来,真名实姓是什么,这双招子只瞧见你做了什么,这对顺风里灌满了你的大名。”
赵煦只觉得压力极大,强自镇定道:“岂敢。”
“皇帝官员食百姓血肉,妖魔食皇帝,鬼魂占据无用皇亲的肉身,轻骑减从取宫禁中无主神器。”朱元璋的双眼紧盯着面前这个年轻的明朝皇帝:“咱倒想知道你的真名实姓,从那处神仙洞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