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像就静静的看着他笔下画出那些栩栩如生的纹样,也看到自己的脸,不同角度的,很大的一张张画,原来在香客的视角里……我看起来是这个样子的?
文物管理局的小伙摘了两只野花插在小瓷瓶里,专心绘画,仰头看了看:“明代的塑像工艺这么厉害的吗,我都觉得有人在看着我。”
他又描画了一会,眼看日影西斜,准备出去买两个包子吃,也是一个人呆的太久了,忍不住问:“你看过这么多事,青史留名,历代封建统治阶级都给你添加封号。你又为这个国家、为人民做过什么呢?你有什么自我价值?”
塑像被问愣了,多年来只有恳求、许愿,他和龙王庙不一样,不降雨抽打龙王乃至于把塑像拖出去游街是常有的事,但许愿不灵没人来打神像,拖也拖不动。
隐约还记得以前有些身上带着龙气的人前来拈香,把天下太平的事随口一推——根本办不到,少年登科的举子来求平步青云——这个也没能力办到,也有许多男女带着少年壮志,拜了三拜,一去不复返,他也不知道这些人的凌云壮志结果如何。
只记得有两次大火之后,自己沐浴着日月之光,晨霜浓雾,眼前一片开阔,不像这样终日枯坐。
过了一段对人类来说挺长,但对塑像来说很短的时间,这间一百多年前重建的大殿又一次热闹了起来。
很多穿着和小伙子很像的人,看不出他们的官职高低,服色既然没有红紫蓝绿的不同,也没有飞禽走兽的差异,只有新旧之分,拿了很多不同种类的尺子、卡尺,详细记录测量塑像的全部数据,录像拍照保存当前时代最高清的记录。
他们也很聪明,不像那些笨蛋非要从强壮一体的手臂小腿和脖颈上下锯子——有些盗贼想用偷盗佛头的方式来盗走塑像的脑袋——今天这些人则分别对系带下端的薄弱处,薄薄的袖口、纱质的帽翅、剑上垂下的金属流苏开始切割,并小心翼翼的收集碎屑。
同样非常艰难,但肉眼可见的切割成功了!
这些珍贵的高纯度金属片被狂喜的科学家们火速送往科研机构,进行测量,测试和熔炼。
“这种稀有金属咱们国家还无法提炼,真想不明白,这和传说中的鬼魂丞相一样,明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历史学家的事,在中国科技史里,是有一些很小的倒退,但真的很少而且并不是顶级科技的倒退。金银铜的提纯技术没有倒退。”
他们聊了一会金属元素,探讨高炉炼钢和韧性、硬度、稳定性。又惋惜与早些年没有能力使用这种金属,要不然一定能制造很多射程更远、更坚固、质量更好的武器。
塑像安安静静的听着,在历史中他曾经被人用炮轰,也被炸药炸过,但都只留下了很浅的一点点的痕迹,浅的几乎看不见。
“处处受制于人的日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全部突破。咱们国家这么大,这么美,这样的富饶,如果不是百年屈辱,绝不比外国差!”
“这种金属用来制造原子弹的外壳,一定能替代我们得不到的另一种稀有元素。”
“对!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洋鬼子们从咱们这儿掠夺的财富,总有一天都要偿还!”说话的年轻人沉默了一会:“我真希望他们能血债血偿。说起来,三十年前我爸是拜过他的雕塑,才上战场。”
“好啦,小陈,你别难过了。这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这是古代留下来的高纯度的金属,别的什么都不代表。”
小陈的情绪有点复杂,她小时候听过猛火帮的故事,小时候也常常溜进来玩。她爹本姓萧,是为了工作改姓陈的,和女儿说过这件事,但本着一种姓什么不吃饭的精神,也犯不上改回去,除非将来需要改姓。“我就是个技术工人,没啥学问,您给我们讲讲原子弹有多厉害呗。怎么就把小鬼子都炸趴窝了。”
材料学家讲起外国披露的参数,讲起广岛核爆,爆炸面积:“在上空580米爆炸,爆炸地点在广岛市中心偏西北处,装料应该不是很多,几公斤之内,爆炸威力相当于1.8万吨TNT,顷刻间产生了30万度的高温,十四万平方公里内,六万栋房屋被摧毁,三十万人死了一半。”
小陈攥着拳头:“真痛快!咋不是咱们扔的呢!”
小王小赵小郝等年轻人纷纷附和,又畅想起将来的扬眉吐气,全面超越那些可恶的王八蛋,年轻人朝气蓬勃,热热闹闹的聊了起来。
塑像都听呆了。就一个想法,多年令人悲愤的事再也不会有了,而大丈夫当如是!
大伙都是‘物’,怎么就你那么厉害?我一定要帮帮场子!咱也想上天,咱也想成为威力这么大、这么强悍、这么有用的‘物’!
怎么才能拆散‘我’?
科学家们的本意是切割可以取下的衣服,再研究怎么拿取装藏。至于那结结实实的脑袋、实心的大胳膊大腿、又宽又厚的身子,当然是增强对这种金属的了解后再来拆分。所有的神佛像都有装藏,或是经卷,或是丝绸制作的心肝脾肺大肠小肠,或者是一些被视作圣物的东西。但能装藏就有小门,就不知道机关在底座还是后背。
又攀上爬下的仔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