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玄生微微还礼:“郡王有所不知, 佛家弟子扫地不伤蝼蚁命,郡王爷虽然有言在先, 三令五申,一开始时弟子们依然不敢下杀手。没料到这些星宿派弟子, 即便武功被废, 断手断脚,还真个个都有伤人的本事。”
林玄礼大觉心内不忍,一开始死一地的星宿派,拿都是无耻反派赶紧杀光, 却没料到算来算去,用这些少林武僧省却了大宋官兵的伤亡——宝贵的弓箭手没办法调动数千人形成包围圈,用火器作为包围圈,需要肩扛马拉人推,没法诱敌深入把他们一举聚歼。在现在没有谁比人更灵活, 更迅速。
慧明一只手下垂,撕去袖子敷了药, 袒露一只手臂,单手合十:“阿弥陀佛,这是众业所感,郡王不必挂心。”
这是佛教一个主要的观念,前世或者是今生大家都造作了相同的业,就叫做众业所感,众人所得到的果报也相同。一大群人享福作乐,或是受苦找罪,都是因为大伙上辈子干了一样的事。
林玄礼完全不信这种理论,怎么倒霉的人就都是上辈子干坏事活该呢,人家都够倒霉了,只要换个官员,乃至于杀官造反就能解决问题,还非得等死啊。
人是有主观能动性的,只不过此时此刻不方便和和尚们辩论,只有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因果难断,业障难消。天地有尽,业障无穷。现如今丁春秋以及这些星宿派弟子不会再造作恶业。若有功德,尽归和尚们所有,凡有业力,本王一人承担。”
他如今内力雄厚,这几句用内力带出来,虽然不是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声音平和却远远的传开了,非但方圆几十米的武僧听的真真,就连城头之上的官员,西门内的士兵、文人、商贾、老弱妇孺等人,无不听的清清楚楚。
少林武僧四百余人,顿觉心里放下一块石头。
萧远山:我觉得没必要。
左右看看,其他侍卫和武德司亲从官都在这儿一脸虔诚感动的合掌。
你们这些没骨气的家伙。
慧明松了口气,他真担心着五百人回去都要按照犯了杀业处置,执法堂的棍子不知道要打断多少:“多谢郡王。”
林玄礼顺便把接下来的事也安排了:“伤者赏二十两养伤,死者赏五十两收葬火化,是埋在本地还是千里迢迢的扶灵回去,本王不多做过问。少林寺这一次损失不少,稍后发放盘缠路费,你们先行修养五天,随后全都回去,和来时一样,自然有人准备粮草。”
慧明彻底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郡王随手就把回去的路费扣下了,几千两银子他自己留着干什么不好:“多谢郡王。”
林玄礼传音入秘:“今夜三更来找我。”
考虑到自己的名声可能不太完美,少林僧侣大概都经受过诗词鉴赏活动,补充了一句:“你的‘大金刚掌’练的功夫不到。”
慧明可没想歪,一开始有些疑惑,旋即大喜,腿一软几乎要跪倒。玄慈方丈去世的太快了,这套大金刚掌百年之内没人练会,他练到一半有了疑惑,也不知道该向谁询问。
左右师弟以为他全程忙着四处击杀强敌,补上漏洞,杀的脱力,赶忙搀住。
乔峰站在城门口,搂着阿朱的肩膀,用手遮着她眼睛不让她看尸山血海,低声说:“让小花跑出来看一眼就行了,你来干什么。你女孩子家家的,没见过多少尸体。”
内地的县城城墙三四米高也是常见,但边关的城墙特别高,足有三丈,还有垛口,加在一起约有十米。那气味也淡,看也看不清楚太多细节,再加上天色暗淡,也就横七竖八的看到躺了一地人而已,那残肢断臂藏在衣服里,开肠破肚也和污泥混为一谈。
阿朱闪了一下想闪出他的手,那哪里闪的过,她往上一跳他的手也跟着动,侧身闪躲或是半蹲躲避都被遮的严严实实。
乔峰的手都没碰到她的脸,只是盯着她的动作,笑吟吟的低声说笑,也是怕吓到她:“哈哈哈。小阿朱,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偏不让你看。”
风波恶:这俩人谁啊,黏黏糊糊的很不爽快,我不认识。
阿朱听到鸣金收兵,城内欢呼雀跃,就带着小花到城门口等着,等着瞧热闹的人太多了,人人摩肩接踵,差点没挤进来。小花费了好大劲跑出去,她却一把被丈夫抓住,堵了回去。“我又不是没见过死人。”
乔峰偏偏揽着她不让她看:“你没见过几百个人死在地上,血流成河。”
阿朱确实没见过,最多几个:“十一郎还在那边说笑呢。”
“他见过。我也见过。怪不好受的。你还小呢,又和他们没怨没仇,不会觉得快活。”花不完看了不会做噩梦的,他这次才能睡个好觉。
花不完冲出城门去,隐约看见乔帮主做了个手势,把守城门的士兵才在将领的命令下放自己过去。
他已是泪眼朦胧,昏昏沉沉的在尸体之间走来走去,四处迷茫的张望,因为是个小乞丐的模样,也没人捉拿他,只是奇怪的看向乔帮主。
乔峰一手遮住阿朱的眼睛,挥挥手:“别管,这孩子和星宿派有血海深仇。”
花不完的心里悲喜交集,泪水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自己的仇人死了,把杨从义捉走,把他变成贺兰阿奴的人也死了,就连威名赫赫能止小儿夜啼和醉汉发疯的丁春秋也成了一具没脑子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