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率论+番外(3)
“厨房在哪里?”
看在食物的份上,我伸出一根手指,他完全自来熟地脱掉夹克就往厨房里扎,隔着玻璃门,我都能看到他在厨房里忙碌的高大身影。
其实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场景。
我不善厨艺,柯洛却从舒念那里学得一身本事,每次来我这里,都会一展身手。那个时候我便像现在这样,乖乖坐在这个沙发上,隔着玻璃门,看他在厨房忙碌的样子。
他清秀的面容,高高的鼻梁,浓密的睫毛,他品尝咸淡时候微微蹙起的眉头,他纤长好像钢琴家一样的手指切菜时的利落与优美,他翻炒菜的时候额上滋出的细细汗水,偶尔被汤烫到便下意识地吐吐舌头……他会对我说:“很快就好了,莫延,你就坐在这里看会电视。”然后用手指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发,好像我是个小孩子。
我不能自已地浑身发颤,开了空调却还是觉得冷,我以为自己能控制回忆,回忆却终归不肯放过我……我想我现在需要一根烟,却怎么都没法顺利地把烟从盒子里抽出来,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却有只手伸过来,将我手里的烟盒接过去。我以为那人会帮我,跟着却眼睁睁看着那包烟被干脆利落地扔到远处的桌子上翻了个滚。
拉尔夫穿着件摇滚明星图案的T恤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过来帮忙!”
我以为我听错,他却又重复了一遍:“过来帮忙!不劳而获从来不是费薛尔家的家教!”
妈的,我现在相信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了这家人!
第五章
我本来就厨艺不精,现在被费薛尔这家人气得七窍生烟,打定主意要去厨房搞破坏。正暗自琢磨着该从通心粉还是牛排下手,就见拉尔夫双手环胸,斜倚着料理台,潇洒无比地开口。
“先说好……”
“什么?”
“厨房是你家的,如果烧了是你的责任……”
“……”
“锅碗瓢盆也是你的,摔碎了,你要自己收拾和买新的,至于食材,的确是我买的没错,不过弄坏一样就少一样,这鬼天气,没人有空再出去买新的,See?”
看我一副目瞪口呆被抓了现行的样子,他方才笑笑:“那么,现在开始分配工作,你想做什么?”
“我……我拌沙拉……”
妈的,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威胁过!
我愤怒不已,恨不得把水晶沙拉碗捣出个洞来,可是一想到东西坏一样就少一样……结果只能压制脾气小心翼翼地动作。TOT拉尔夫手势纯熟,动作利落,不管是煎牛排,烧酱汁,还是烩通心粉,盛盘,简直潇洒得不可思议。除了他烧的牛排酱汁似乎放了不少乱七八糟,看起来有点不可思议的香料,我觉得五星级饭店的大厨也就是这水平了。谢炎到底上哪里找来这么个神人?
所有东西一一放定,他开了那支红酒,倒上两杯,跟着又问我:“有音响吗?”
我还真惊喜这个大老粗也会有优雅的时候,傻兮兮地亲自带他去,他带着自备CD,往机子里一塞。我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音响里出来的不是肖邦,不是巴赫,不是柴可夫斯基,是……重金属摇滚……
我当场一个头两个大。
坦白说,这人的家教应该还算不错,看他使用刀叉的姿势,就可以断定至少是中产阶级出身,天知道后天性格怎么养成这副德行!
我切着牛排,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
话还没说完,就看他做了个“嘘”的手势:“费薛尔家家教,餐桌上不谈公事。”说完,又指责我,“西红柿也要吃进去,不要浪费!”
这就有点过分了。这里是我家,我准你登堂入室,做了这些让步,可不是让你来教训我的。我当下打定主意要狠狠说他几句,赶他出门,于是快吃了几口,放下刀叉,喝口红酒清清喉咙,没想到他却率先开口。
“我不知道你是我前任,而且没有离职。”
“哦?”我挑起一边眉毛,等他继续说下去。怎么,是来道歉的?
“上午看到你就觉得有些眼熟,结果看了资料才想起来……”他说着,将盘子一推,用餐巾优雅地拭拭嘴角,“L&M事务所的Lee,这样出色的人物,我竟然一时没想起来,确实太失礼了。”
L&M是我还在LA的时候与人合伙开的事务所,虽然也曾做大过,但距离倒台以来也有四年多了,何况我近年只在国内活动,被人遗忘也是正常。他这话马屁意味明显,我听着却也很受用,当下态度和缓不少。
“好说。”我问他,“我们曾经见过?”
“十年前你来耶鲁做演讲,我去听过。”
我搜刮记忆,似乎的确有过这么件事,但对这个人却全无印象。也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全场几百号人,我哪能个个记得,我们斯坦福的都说耶鲁出疯子,成天叫嚷自由个性,异形怪状层出不穷,想想倒也符合他的特点。
“你那个论题我还记得,《反垄断法适用除外制度有效利用》,角度很刁钻,我当时想,怎么有人能够这么大大方方地玩奸还一脸正气。”他笑道,“你那时候气势太强,跟现在完全不同。”
我愣了一下。三十多岁在LA的那段时光,的确是我人生最为风光的时段。那时我事业如日中天,出入都有镁光灯包围,华尔街的大亨个个都与我有交情,政客之中也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谁能想到如今落到这般田地。
他忽然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我还当他要安慰我,结果他说:“看来你吃完了,吃完我们谈公事。”跟着,把我面前的盘子毫不留情地撤走,我的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