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抱歉。”

因为触及到了幸福的存在，所以很抱歉。

因为有一定要保护的人，所以很抱歉。

……因为明明同为未来巫女，却要背叛你们，很抱歉。

伟大意志不会束手就擒。但超出所有人的想象，祂并不愿意与自己的同类战斗。

“作为最后一个未来巫女，你的愿望彻底终结了恶贯满盈的日野家族。”

许多不同的幼女声线同时响起。

“——这是我们非常想做，却无论如何做不到的事情。”

祂弯下腰，捧着从祂的体内孕育出的荆棘王冠，戴在了日野向子的头上。

“所以如果你想，我们今后将为你而战。”

伟大意志庞大的身躯在眨眼间就消散了。而星河中积聚了七百年的力量像是流水那样轻而易举地注入了日野向子伤痕累累的灵魂。

……结束了。日野向子想。

她半跪在地上，心脏从未有过地剧烈跳动，简直像是正支撑着一头虎鲸的体内供血。现实世界晕头转向地正在吸引她，此岸与彼岸的界限从未如此清晰。

金发的年轻巫女挣扎着想要维持意识，但还是理所应当地——昏睡了过去。

她的灵魂被漫长的星河所裹挟，最终形成同时存在于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巨型咒胎，向着现实世界沉沉地坠了下去。

从这一刻起，她就成为了象征命运与未来的新神。

在三年之后的某一天。

仿佛风沙一日之间席卷了全球，整个世界的天空全都演变成了金黄的颜色。

纯白色的咒胎从天际降下，遮蔽了月亮。这个比卫星大得多的天体散射出柔和而明亮的光芒，映亮了半边天空。

这是世界末日，还是耶°稣现身？

在它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作为“神迹”永远留存在史书之中。尽管各国政府以非常快的速度向民众表明，这只是一种特殊的自然现象，但仍旧无法避免一种崭新宗教的冉冉升起。

他们称祂为「命运与未来」，称祂为从人中诞生的神，称祂为末世前惟一的救主与恐惧化身。

而只有咒术界的各位，或者再精确一点、六眼术士五条悟才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她成功了啊。”

解下眼罩、仰视着半空的五条悟慨叹道。

“不诞生这种事情，还是只能委托给她自己来做吶。”

他不是没想过干脆把咒胎祓除掉啦。只不过裹挟着整条星河一同下降的日野向子并不存在于这一时间线内，「被看到」只是她收集咒力的选择而已。

作为咒力生物，她已经跳脱出了现存的全部分类。想要存活，就必须继续进化，直到状态完全稳定下来。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需要消耗巨量的咒力。日野向子本身的咒力不过是杯水车薪，新神的诞生需要咬进世界的咽喉，从「过去、现在和未来」三个时间线中同时吸取对祂的恐惧。

正因如此，仍然沉睡的巨型咒胎遵循着本能，开始从天际降落。

「领域展开」

荧白色的天体落在了一片无人的荒地当中。温柔而不可直视的咒力光芒立刻环绕了周围三公里的区域。

「——胎藏界曼荼罗」*

*佛教词汇

第46章

蛋壳

在被所有咒术师讳莫如深的天体咒胎降下之后，伏黑惠意识到有什么改变了。

和咒术界高层有所联系的术士们一天更比一天地面色凝重，许多穿和服的落魄术士频繁出入高专，俨然把五条悟当成了惟一的救命手段。

——简直像是世界末日就要来临了。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年轻的十影法术士收起咒具，他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世界末日了。

“五条先生！”

头发乱糟糟的中年术士握着即将关上的门边，眼睛里闪烁着奇异而冷峻的光，像是某种终于抓住了敌人弱点的野兽。

“她回来了，一定会想要杀我。那个咒胎力量太强大了，或许只是一次轻飘飘的攻击，就会把整条街区全都毁掉。”

“——请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毁掉那个咒胎。这不是救我，而是全体弱势的术士的愿望。”

而白发的最强完全没有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一如既往微微翘起的唇角配上一双森然而冷的蓝眼睛，让人感觉在和什么更久远的东西对视。

——五条家的六眼术士，在出生之后即被称呼为神子。

他看向众生的目光，又会和此时此刻正撑开着领域的巨型咒胎有什么不同呢？

“为什么在按照祖宗留下来的方法杀死了未来巫女之后，并没有得到家族的兴旺。这件事情你还没有想清楚吧。”

五条悟不耐烦地动了动指尖。

“——未来巫女的生命只能换取一个愿望。她对你的复仇，早就已经结束了。”

穷途末路的落魄术士已经没有办法去相信这种话了。他早就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就算没有办法发挥最后一点的余热，请出五条悟祓除咒胎，也不过是死的更没意义一点而已。

日野家的前族长，本世纪未来巫女的亲生父亲从怀中抽出了枪，毫不犹豫地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在任意一位术士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已经冷静地扣下了扳机。

为了避免日野向子对人类的报复，他不可能再活下去。对弱小的术士而言……这是最简单、最不需要勇气的道路。

伏黑惠看了一眼门前鲜血四溅的惨状，沉默地攥了攥手腕上的吊坠。

——自从日野向子彻底宣告死亡之后，它就再也没有响应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