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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周]问鼎(11)

作者:千里江风 阅读记录

這還並未結束。

去歲年初的高陽公主謀反案,直接一口氣帶走瞭荊王李元景、吳王李恪、高陽公主、巴陵公主以及三位駙馬的性命。其中多有長孫無忌插足之處。

江夏王李道宗同樣被牽扯入案,羅織罪名,流放象州,激憤之下病死途中。誰讓自貞觀末期,他就與長孫無忌不合。

雖一度經歷天災變故,長孫無忌上表請辭告老,但李治接連下瞭兩道詔書“挽回”,讓這位國舅爺從去年夏天到今年開春,氣焰再度囂張瞭起來。

這份囂張縱然未曾像去年一般大開大合,劍指政敵,卻在同天子陳言的字裡行間浮現。

短短五年,當臣子的已想當傢做主到瞭這個地步!

這番圍追堵截讓李治如鯁在喉,便很難不在聽聞女兒嫌棄小床而索求大床之時,順理成章地聯想到自己的身上。

也讓他一時之間忽略掉瞭嬰孩舉動中的異常。

年輕的天子執著手中的墨筆,像是還在愣神,但身在此地的武媚娘看得很清楚,他在手邊的紙張上落筆,並無遲疑之態。

那一筆墨痕,將並未壓在邊角的鎮紙給圈在瞭當中,畫出瞭一個完整的圓圈。

帝王所用鎮紙,乃是專人打造的龍紋田黃,在乍一看看來,便像是龍困於淺水囚牢之中。

畫完這一筆,他方以筆端點瞭點眉心,似有些無奈和疲憊,“媚娘,嬰孩換床容易,你說人若想要換一張床,該當怎麼辦呢?”

這個問題,在朝臣之中無法被問出。

哪怕是以旁敲側擊的方式來問,也勢必會引發種種限制。

而這偌大一個後宮之中,身出名門的王皇後和蕭淑妃要麼是關隴黨羽、要麼不能為他分憂,也無法體察到他話中的意思。

反倒是面前的武昭儀與他頗有心意相通之處,大抵是能明白的。

武媚娘沉吟片刻,答道:“陛下反正是不能同阿菟一般直接哭的。”

李治幹咳瞭一聲,“這是自然。”

這話是怎麼說的。

既有將權柄從朝臣手中收回的意圖,他這位天子必然要直起腰板來做事。

和嬰兒想要一張大床能靠著哭的情況,可說截然不同。

他頗覺好笑地擡眸,便對上瞭面前女子沉靜的目光,頓時意識到,她這話比起調侃,更像是在用這一句玩笑話出言安撫。

想通她何以有這番說辭,他面上的神情柔和下瞭幾分,“旁的法子呢?”

武媚娘道:“陛下心善,不舍毀棄舊床,故而蠻力破之也是不妥。”

李治點頭,“是有此意。”

他確對長孫無忌的種種舉動多有不滿,但也未曾忘記長孫無忌早年間對他的助力,也並未忘記,父皇臨終前曾經說過,“勿令讒毀之徒損害無忌”。

所以無論這君臣之鬥,是否要隨著李治試圖占據上風而激化,他都還抱有幾分僥幸心理,或許舅舅還能迷途知返。

所以他並沒有真要拿朝中“朋黨”開刀。

武媚娘笑瞭笑,“那就先跳到圈外試試吧。在外面解決問題,總是要比在裡面容易得多。”

李治目光微動,“跳出去?”

她伸出手,握住瞭那圈中的鎮紙,在李治的面前晃瞭晃,就這麼放到瞭圈外。

鎮紙重新落在桌案上的時候,發出瞭一聲輕微的碰撞聲,恰好與那燭火爆出燈花的聲響同步。

武媚娘語氣堅定,“對,跳出去!”

“陛下比之嬰孩,能做之事多出不知凡幾。以妾看來,待另造瞭一架新床之後,老的那張還怕太難對付嗎?”

“至於要跳到何處去?”她倏爾停住瞭話茬,見李治已有意動,這才接瞭下去,“您心中有數的事情,還問我做甚。”

接下去的話,可不應當是一個“昭儀”說的瞭。

李治既非庸主,自有自己的決斷。

……

另一頭的安仁殿內,躺在大床上的武清月打瞭個哈欠。

雖說母親已經大方地將這床送給瞭她,作為她的所有物,但難保不會有宮人得瞭安排要再試試,為何會突然有這等嫌棄小床的巧事。

所以還是再醒一陣子為好。

性命攸關,再謹慎也不為過。

夜色漸深,這安仁殿外早已無有走動的人聲,倒是從黃昏之時已開始落雨,在此時便成瞭淅瀝打在屋瓦之上的聲響。

也不知道是因武昭儀入宮後接連有孕生子,需避讓寒氣,還是因陛下常令昭儀伴駕,安仁殿位於宮妃居所之中最靠南端的位置,距離太極殿方向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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