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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周]问鼎(10)

作者:千里江风 阅读记录


從感業寺到重歸於宮闈,饒是武媚娘目標明確,這先後幾無間隙地誕下皇子李弘與小公主,對身體的負累也著實不小。李弘的病體更是令她對小公主多有擔心,生怕再出一個病號。

好在,能用挪移位置解決的問題,便不算是個問題,總算能少幾分牽掛負累。

她調侃道:“許是小床睡得不舒坦吧。既是陛下的女兒,有這等豪氣也屬尋常。”

李治聞言失笑,“好一個豪氣……既負擔得起這任性,便由著她好瞭。小床——”

他的聲音忽然低瞭下去,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說道:“的確是不太舒坦的。”

武媚娘敏銳意識到,這話中口吻與前半句分明不同。

隻因在此刻,他說的話尚在與女兒有關的閑事上,思緒卻已回到瞭面前。

若循著他的目光看去,已是轉回瞭面前桌案,落在瞭近前的燭臺之上,似是在望著火光怔怔出神。

因桌案上還堆壘著不少奏表,就更像是意有所指。

武媚娘看得分明,那份放在最上頭的,正是一封出自長孫無忌之手的公文。

這並不是一封很難回複的公文,卻讓李治看瞭不短的時間,也讓同在此地的武媚娘,感到瞭一陣風雨將至的氣息。

哪怕她並不知道這封公文之中具體寫瞭些什麼,也能猜出個大概。

長孫無忌越發像他名字所說的那樣“橫行無忌”瞭。

李治臉上的笑容淡去瞭不少,“媚娘,你看,連嬰孩也知道要住個寬敞地呢……”

第5章

他的後半句話並未說出,可對於擅長揣摩李治心意的武媚娘來說,這話不說也罷。

連嬰孩都知道,狹窄的小床睡起來並不舒服,又何況是成年人呢?

而這位當今天子所處的,好像正是這樣一種環境。

……

乍看起來,永徽之年承繼貞觀盛世的基業,恰是清平順遂之時,但君臣之間的平衡早已在無形之間被打破。

武媚娘看到的是長孫無忌的步步緊逼、謀奪私權,李治作為局中人,心情之複雜還要更甚。

長孫無忌既是舅舅、也是能臣,當年他李治能坐穩太子之位,也多有仰賴長孫無忌幫扶之處。這讓李治對這位顧命大臣尊重有加,甚至希冀於成全一段新的君臣佳話。

但很快他就發現,局勢和人心都不像他想象得那般美好。

先帝為他留下瞭兩位顧命大臣。

長孫無忌和褚遂良。

前者暫且不論,後者在永徽元年便犯下瞭一件大案。

彼時天災頻頻,為使民生安定,李治下達瞭一條指令,嚴禁土地買賣,然而褚遂良頂風作案,被監察禦史一紙訴狀告到禦前,檢舉此人壓價強買土地。

論理來說,嚴刑峻法、明確法令,正是天子即位後當辦的。

可偏偏,在審辦此案之中,大理少卿為褚遂良開脫罪名,長孫無忌為其求情,最終由死刑改判流放。

個中含義不言而喻。

剛上位不久的天子還未徹底掌握權勢,朝中高官就已先形成瞭“朋黨”雛形。

於是到瞭第二年,李治和長孫無忌之間有瞭一段相當特殊的對話。

他問這位本該可靠的舅舅,為什麼他向群臣募集建議,希望廣開言路,讓朝政有所受益,然而一直以來,群臣上疏中卻並無可用之言呢?

長孫無忌回說,隻因當下政治清明,法律完備,既然沒有缺漏,那些想要通過進言來升遷的人,當然沒有什麼可說的。

至於那所謂的徇私辦案、收取人情之說,乃是常理,就算陛下都未必能夠得以免除,更何況是朝臣。①

總歸,隻要政事安泰,這點小事就不用多管瞭。

李治卻不這麼想。

天下當真如此太平公道嗎?

恐怕不是的。

不過是有些人已在他這位天子的身邊樹起瞭一座座高墻,試圖讓他端坐其中,安分看著外頭的風起雲湧。

僅僅在三個月後,褚遂良就被重新調回瞭長安,甚至直接在各方運作之下,回到瞭宰相的位置上。

又四個月,長孫無忌、褚遂良和王皇後的舅舅柳奭便將手伸到瞭立儲之事上。迫使他將李忠記在瞭王皇後的名下,又將其立為瞭太子。

可要知道,即便到瞭這永徽五年,李治也才隻有二十七歲而已,根本不必那麼早就確立繼承人。

此舉之中,著急的不是天子,是這些妄圖再進一步的朝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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