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三姐始终低头不语,两只杏眼红红的,她姐说了半天后方才出声道:“就算不做姑子,我也再不嫁人了。从今儿个开始便只在佛堂斋戒念佛侍奉佛祖。”
二姐见她不再提绞头发之事,心中已然放宽了些。她深知自己这妹子性情固执,这时候再劝也是无济于事,只能等日后徐徐图之。当下连忙哄道:“好好好,都依你总行了吧。”
尤三姐点了点头,低着头走了出去。
再说柳湘莲,自离了二姐住处后,心中仍旧怨愤难言,憋了一肚子的闷气无处发泄。
他一向极爱面子,如今却被尤三姐当面退婚,心中只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愤屈辱,这种感觉要比被人当众扇耳光更加难堪百倍。偏偏此事却是他理亏,因此就算再难堪再羞辱也只得生生忍下。
然而羞愤之余,柳湘莲心中也有些疑惑不解:尤三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每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得知自己和薛蟠之间那些破事儿?
就算自己和薛蟠那日于大街上激吻之后,市井中流传了些风言风语,但无论如何也不至传入她耳中才对。
除非……
柳湘莲心念电转,想到一个可能。
定然是薛蟠想破坏这门亲事,因此故意将两人之事告知尤三姐!
柳湘莲越想就越觉得这件事与薛蟠脱不了干系,越想心中便越是愤慨,继而演变成滔天怒火。
盛怒之下,柳湘莲未及细想便掉头朝着薛蟠住处行去。
再说薛蟠,自那日向柳湘莲示爱遭拒后,心中很是难过了一阵。
但他天生便是打不死的小强属性,无论遇上任何打击挫折颓丧期都不会超过三天。因此没几日便把这事泡在脑后,以安慰受伤的心灵为借口,生龙活虎堂而皇之地前往京城最有名的南风馆暖玉阁寻欢作乐了。
这日他刚刚调戏完暖玉阁那位身价极贵架子极大,据说卖艺不卖身的头牌生烟,正心情甚好地哼着小曲在屋里装风雅品茶,就见自己一个贴身小厮神色慌张地跑进来,对他禀告道:“大爷,柳相公定要闯进来见你……”
薛蟠闻言不由微愕,柳湘莲那犊子这会儿不该正欢天喜地筹备婚礼么,来我这里干啥?
心念刚转,便见柳湘莲阴沉着脸一身煞气地走了进来。
薛蟠被他那杀气腾腾的眼神和周身围绕的低气压弄得心里有些发毛,连忙道:“柳湘莲,你不在家准备聘礼,来我这里做什么?”
他不提聘礼什么的还好,一提之下便如把一个爆竹丢进了盛满火药的炸药包,顿时将柳湘莲满腹的火气尽数点燃,让他整个人都炸了起来。
柳湘莲几步上前,探手揪住薛蟠胸前衣襟,怒瞪着他厉声道:“薛蟠,你做的好事!我先前只道你虽呆浑了些,却仍是个心性直爽公明正大之人,不想你这般卑鄙阴险,竟在我背后弄鬼!”
薛蟠闻言顿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又害怕他怒极之下不问青红皂白对着自己老拳相向,连忙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乌眸问道:“柳湘莲你冷静点说清楚,我究竟干啥了能把你气成这样?”
柳湘莲闻言冷哼了一声道:“你做什么了,自己心里清楚,何必问我?”
薛蟠疑惑道:“你能不能明白告诉我,我到底做了啥人神共愤的事?”
柳湘莲见他还在那里装无辜,心中更加恼火,怒道:“薛蟠,你以为破坏了我与尤三姐的婚事,我便会和你重归于好么?——休想!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我之间已然恩断情绝,再无干系。今后你若胆敢再于我身后造谣生事,休怪我不念昔日情分!”
说完放下薛蟠衣襟,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水溶
薛蟠这才隐约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想到柳湘莲竟然误会自己背着他破坏他的婚事,当下心中既是委屈又是恼火,对着柳湘莲离去的背影怒道:“姓柳的,你太高看自己了,也太小瞧老子了!你既铁了心要与老子掰了,老子才不会继续拿热脸贴你的冷屁、股,更加不可能为了你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情来!有那闲工夫,老子还不如去逛窑子喝花酒呢!”
柳湘莲闻言更加恼火,却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气些什么,当下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柳湘莲回到家中,仍旧十分气闷。
想到自己已将定亲之事告知亲友,如今尤三姐退婚,且过又在己,自己如何向人解释此事,有何面目面对一众亲朋好友?!
为今之计,倒不如索性远走他乡,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一念至此,柳湘莲便草草收拾了行李,然后带上家中的两个小厮离了京城,云游四方去也。
再说回薛蟠,虽因柳湘莲误会他之事生了会儿气,但不过多时气消了,也就没将这事儿放在心里,仍旧日日呼朋唤友到处花天酒地寻欢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