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八重神子说她找到东西了。

这只是一面小小的铜镜，可照尽人的前生今世，龙昭从中看到了短发的自己，镜中人被生活压垮了脊背，伪善地笑。

他快认不出原来的自己了。

八重神子道：“我原以为会找不到，可价钱给到足够多了，真就有人送来了。说来也好笑，这是愚人众给的，好像，还是某位名不经传的执行官？”

龙昭惊诧看向她。

“看着我干嘛？”八重神子耳朵一抖，耳坠跟着摇摇晃晃，“愚人众的东西你嫌弃吗？嫌弃就换回来，这可是我大价钱买的，我可心疼呢。”

“不嫌弃。怎么用？”

“你坐在它面前，说：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

“哈哈，开个玩笑，这是他国流传的说法。”

“最美丽的女人为您莫属，女士。”镜子一颤，忽而口吐人言。

八重神子和龙昭齐齐看过去，后者道：“你确定你不是买了假货？能退么？”

“概不退货。我之前还研究了一会，没发觉什么不对劲的，本想拿来当梳妆镜都多余，不过它会说好听的话，就勉为其难了吧。”

“旁边的狐狸女人真多话。”镜子居然嫌弃她。

八重神子挑眉，“你不是说我最美丽么？”

“当然是夸你旁边美丽的女——”

“停，声明一下，我是男的。”龙昭忍不下去。

“美丽的男士。”

“这梗还能不能过了。”

镜子继续道：“美丽是不分性别的。”

“我赞同你这句话，但是不赞同你以‘美丽’夸奖我，换个词我说不定就接受了。”

“漂亮。”

“……我想把镜子砸了。”

八重神子：“同意。”

镜子在发抖，连连求饶说不要砸它。屈于淫威之下，它对八重神子喊了十遍美丽的女性。

轮回镜也不仅徒有虚表，真让它做事还是可行的，龙昭盯着镜子一夜，等小狐狸早起照常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叽叽叽！”小狐狸叼着八重神子的衣摆，它急了。

“我不知道哦。”腹黑的女人把手一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小狐狸跌跌撞撞奔下山。

--------------------

第103章 生如烈火

镜子显现的记忆也不全面, 模糊而七零八凑。龙昭消化了巨大的信息量得出三个结论。一、雷隐曾经用系统控制过他。二、他跟深渊有过一些渊源，以身的驱毒能力能够对抗它。三、他曾经不愿雷隐背离稻妻忍受动情蚀骨之苦，甘愿被封了修为转世为人。

转世, 也就是穿越来提瓦特之前的自己。由于带过去的怨气太大, 他一生坎坷, 能活着实属不易。

龙昭说不上自己什么心情，他独坐在水边看着倒影很久了。

“我该相信谁？”脸上的泪痕风干, 他麻木了思想，连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盗宝团都没有注意。

盗宝团的家伙本是为宝而生, 他认出龙昭是仇人, 偷偷摸过来想袭击。在龙昭反应之前, 已经有人出手了。

水元素化作的断浪在盗宝团体内炸开，那群家伙就地扔下烟雾弹逃离。

“没事吧？”来人按着龙昭的肩膀，想查看他是否受伤。

龙昭愣住, 他已经很久没再见到达达利亚了。许久, 他说：“早上好啊达达利亚。”

“早什么早, 现在都晚上了, 外面风险大，你随我回去。”

“好哦。”

达达利亚抓着龙昭的手腕, 见他没反应, 回过身打横抱起他，木头似的人才露出惊讶的表情。

达达利亚先问：“你哭什么？谁弄哭你了？告诉我, 我帮你出气。”

龙昭眨了眨眼睛, 他把头抵在男人的胸口, 闷闷道：“没有人, 只是我气我自己。”

达达利亚笑着颠颠他, “那要我惩罚你？”

“美的你。”龙昭被他逗乐了, 一笑过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他抱着镜子又沉默下去。

达达利亚扫了眼他手里的东西，什么都没说。

愚人众总部在稻妻城之外，眼狩令和锁国令结束，愚人众的士兵也多了起来。

“目前愚人众的目标还是逃亡的雷神之心，有个叛徒把它带走，大概率是去了须弥。你想去须弥么？龙昭。”

达达利亚端上满桌的菜肴供龙昭享用，光是夹给他的菜都堆积如山。

“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见识一下。”龙昭心情不佳，饭量还是惊人的，默默干掉了一整桌的菜。

达达利亚就喜欢看着他吃，他在等龙昭自己说出发生了何事。

“我想回璃月了。”龙昭垂下眼睫毛，手指扣动铜镜边缘的纹路。

“我给你备船，什么时候？”

“明早吧。”

“可以。”

龙昭要去见他亲爱的爹了。

达达利亚去须弥，也会经过璃月，跟龙昭顺路。他安排了舒适的房间给龙昭，尽了主人的责任。

“我早已是愚人众的眼中钉，以为你会像女士一样把我抓起来，没想到你还会待我跟以前一样好。”

古色古香的稻妻式卧房里，烛火摇曳，龙昭坐在床沿，达达利亚站在他面前，微微倾身，说道了句不相关的话：“看来在稻妻没人照顾，人都清瘦许多了。也变得不爱笑，可怎么办呢？”

龙昭说：“我没有一天是饿着自己的，可能是力量消耗了，互相抵消了吧。”

俩人对望许久，相顾无言，还是达达利亚让他早点休息，主动退出房间。年轻的执行官站在门前，懊恼地用指尖敲打太阳穴。

他是不是应该主动点提出留宿的要求？不过龙昭看起来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龙昭侧身躺下，他抱着尾巴，心情复杂。他知道达达利亚的想法，但是没得可能了，他没精力再去打理另一段感情线。

天一亮，龙昭就醒来，开门看到达达利亚的脸，恍然以为他在此守了一夜。

至冬小伙笑容阳光：“先去吃早饭吧伙伴。”

愚人众的伙食跟稻妻的大不相同，大鱼大肉，看着热量就高。龙昭跟着他们徒手抓肉吃，融入其中。

“来尝一下至冬的酒吗？”有人给龙昭递东西，是个戴着面具的黑衣女人，“吃肉当然要配酒了，何况今日返航，不是去打打杀杀，能够痛快饮酒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谢谢。”龙昭接过了，也没急着喝。

对他感兴趣的黑衣女人坐近，低声问：“请问您跟我们执行官大人是什么关系？不，不是我八卦，只是你们看起来很特别。”

“朋友关系。”

“朋友关系？怎么可能？之前公子大人在璃月也有个像你——”

“卡莲娜，回到你的岗位去。”债务处理人警告一声。

“是，我这就去照顾受伤的谢娃。”

“谢娃？”急匆匆起身的女人被拽住了，龙昭惊疑道，“她还活着？”

“她的精神状态不佳，像是受了什么打击，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在海祇岛面对反抗军的时候她的搭档牺牲，我想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我想见她。”

“可……”卡莲娜正想说医疗室里全都是伤患，一看到达达利亚默许的目光，她把话一转，点头，“请随我来。我们愚人众的医疗技术算是顶尖的了，可突发的症状那么多，总有一些人是照顾不到的，特别是谢娃。”

往里走去，人就少了，阴森的冷风贯彻，吹起龙昭的鸡皮疙瘩。

卡莲娜的声音哀愁：“虽然愚人众在外人看来是凶恶至极的邪恶势力，但我们也绝对不会抛下同伴，只要还有一口气，定竭尽全力去救。谢娃……她伤得太重了，还是心理创伤，如果她不肯配合治疗，那么就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谢娃有独立的房间休息，卡莲娜先是从门口的小窗看了看情况，才开门进去，“动作轻点，她好像在睡觉。”

一身病服的少女褪去武装，她的脸苍白如纸，躺在宽大的病房，更准确来说是她变清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