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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危险迷人“B先生”+番外(18)



布兰度把人送出门。

再返回二楼休息室就见休谟一改此前的冷冽,人似泄了气的气球,神色疲惫地躺靠在沙发内。

布兰度心下一紧,“老师,我送您回房休息吧。”

休谟摆手:“不必。也没几天了,这具躯壳就要长眠不起,现在该抓紧时间不休息。”

休谟没给布兰度劝说的机会,转问:“你希望将索雷尔培养成助手,等你去了剑桥,让他在外辅助吗?”

搞事业不能一味单打独斗。

短期内指望不了班纳特家出现独当一面的合伙人,从外招募人才是必要的。

布兰度还有一年去大学,在此期间不妨物色几个可靠的帮手。

好帮手可遇而不可求,对行事能力、思想理念、作风品行的要求是缺一不可。

休谟之所以考察于连,又给他暗示提点,归根到底是希望这人对布兰度有用有利。

布兰度只能配合转移话题,“我能令索雷尔先生看到未来存在不同选项,但他选择成为家教、磨刀石或合伙人,是他的自由意志。”

休谟睨了一眼布兰度,谁说“自由”不能被操纵,说的好听点是被引导。

布兰度无辜眨眼,「能做」、「想做」与「去做」是不同的。

引导一个人向上发展势必耗费精力,不论用时多寡,去做这件事的基础或凭双方交情或凭对方价值。

“索雷尔先生年轻聪慧,但心性未定。”

布兰度分析,“观其言行,可以判断他的家庭关系不睦,更对于法国教会与旧贵族极度厌恶,内心万分向往欣赏拿破仑。然而,野心、现实、真实喜好的冲突令他无比矛盾。”

魔鬼藏在细节之中。

布兰度一一指出。

于连在踏进客厅后,下意识的反应将他的内心暴露出来。

他无视精美金器,是没有把钱财放在第一位。

眼神极快掠过了正中央处悬挂的佩剑,偏偏这剑完全复刻了拿破仑常用佩剑风格。

作为崇拜者不看正中央的剑,第一反应却看向昏暗角落里的油画。是不是有点怪?

角落里,是疑似达·芬奇所绘的《救世主》。

此画销声匿迹已久,上次出现的明确记载是一百七十年前,传至查理二世手中。

后来,有关它的踪迹就模糊起来。

仅余书页上的只言片语,与早年其他人的临摹画作显示它的确存在过。

达·芬奇之名如雷贯耳,会对他的油画产生好奇很正常。

关键是于连曾坦言对艺术兴趣不大,而他心底崇拜拿破仑。

为什么不在意墙中央的拿破仑风格佩剑,而下意识更关注放在阴暗角落的油画?

这可以被解释为故意掩饰对拿破仑的崇拜。

除此之外,下意识关注油画有多少是出于对艺术的欣赏,又有多少是认为拥有这幅就能彰显身份地位?答案不言自明。

“索雷尔先生要的不是单纯的金钱,他更想要被推崇被认可的地位,而他内心真实的喜好在一定程度上能为野心让位。

恰如他极度厌恶法国教会,但仍然能委身其中,还把派教义学得信手拈来。幸而,这不是全部。”

“放弃法国的一切,选择来英国从头开始,就是奋力一搏的反抗。他本心未泯,目前还不愿变成自己最厌恶的人。

其实,人有野心很正常,就看以哪种方式完成目标。现在谈对他委以重任,为时尚早。总之,有待观察。”

布兰度给出以上判断。

休谟点头赞同,“我看波旁王朝维持不了多久了。查理十世比路易十八更加过分,满脑子推崇旧制,却不想大革命来过,拿破仑也来过。有过一次推翻波旁王朝,就会有第二次。

这种时候,索雷尔在英国能不能成功犹未可知,但不会比留在法国更糟糕。现在的法兰西给不了他想要的,反而会让他成为激烈冲突的牺牲品。”

“您想得真周全。”

布兰度为休谟添了一杯温水,没有再劝不要费神操持,有时人需要心有挂念,能够守住一股精气神。“隔壁大乱将起,越是这种时候,我越是需要您的指点。”

所以,可否请死神等一等再来。

布兰度的理智再清醒,但总有不舍之情,希望能晚一分钟再说永别。

休谟端起杯子,轻笑着摇头。

“小班纳特先生,请不要哄骗你的老师。瞧瞧这间会客厅,金器、佩剑、油画皆是你一手布置。今天的终场考核不是我的意志,而是你的。”

休谟扫了一眼木板油画。这幅《救世主》当然不是达·芬奇的真迹,而是布兰度的仿作。

至于仿得有几分像?她没见过真迹也就无从定论,只能说与早年间流传下来的临摹作品非常像。

休谟早就想明白了,“考验人心也好,判断时局也罢,我已经没有能教你的了,可以放心离去。孩子,你不必伤悲。人生长不过百年,我就先走几十年去探一探亡者之路。”

布兰度只能点头,竭尽全力控制住了想挽留的手。

人力总有不及之处,不能让休谟觉得有未尽之事而抱憾而去,不如微笑松开手。

*

七日后。

1829年,七月十四。休谟终是赴死神之约,与这个人间说了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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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Chapter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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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9

休谟去世。

布兰度遵照她的遗愿,火葬之后将骨灰洒入大海。

这显然不符合当下英国的普遍丧葬风俗。那又如何,反正休谟一生就没有遵守规矩而活。

她说如果不是要掩藏女扮男装的秘密,愿意将尸体捐赠给医学院为解剖学的发展出一份力。

参加葬礼的人不多。

休谟生前叮嘱不必邀请昔日同僚,而只给远方的侄女、侄子去了信。

她在三十多年前假死,伪造成男性活着,亲人与她在名义上已无亲缘关系。

侄女索菲娅在五年前嫁去了美国,两年前丈夫艾伦病逝。

寡妇也能活得自在,没有孩子而有遗产,开启了欧美四处旅居生活。

侄子纽曼·史蒂夫就读爱丁堡大学医学院。毕业后会继承已故父亲的衣钵,也成为一名医生。

索菲娅与纽曼知道姑母的女扮男装经历,但不清楚她的学生布兰度怀有相似的秘密。

葬礼之后,三人在斯卡伯勒镇短暂相聚,主要就休谟遗产做好安排。

休谟的遗产一分为四。

留给布兰度应得的专利权利润与斯卡伯勒镇的乡野别墅,而给侄子侄女各五千英镑。剩余的大部分钱款与收藏品都折合成基金用于帮扶孤儿院。

三人对于遗产分配没有任何异议,坐下来商谈的就是捐款部分。确保近四万英镑的善款能落到实处,而不会被贪污挪用。

律师、慈善基金会代表、被指定帮扶的孤儿院院长等相关人士都来了。

休谟生前拟定严格的资金支出制度,她死后就由布兰度三人接管继续审核。

等敲定这些事,就到了分别的时候。

索菲娅、纽曼与姑母朝夕相处的时间不久,但一直保持着定期通信。

很感谢布兰度能在休谟生命倒计时之际陪伴她,成为她认可的学生,让她没有遗憾地离去。

两人都向布兰度发出了邀约。

将来有空务必相聚玩乐,或去美国或去苏格兰,让他们做一回热情好客的主人。

布兰度答应了,也说不好再见会是哪一天。

在离开斯卡伯勒镇之前,她捎上于连去海边骑了一次小毛驴。

既然于连完成了讲述家乡小镇风俗的“提前授课”,就要回以“骑驴看夕阳的度假项目”作为犒劳。哪怕这件事最初是以玩笑的口吻说出,但说了就要守约。

骑着毛驴,沙滩行走,那天的黄昏格外绚烂。

海天之间余霞成绮,宛如蕴藏着生死秘密。

浪涛起起伏伏,早就无法分辨哪一滴海水触碰过休谟的骨灰,但似乎能倾听到亡者的脚步声,正一步一步随着太阳西沉没入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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