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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让那个灵魂多活了一个月。
不过,梅格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抱着他,他利用这些时间,简单地调查了一下灰马车的身份,发现他每到一个旅馆,都会换一个假名。他把这些假名写在纸上,依次是:
马修(Matthew),爱德华(Edward),格兰特(Grant)
艾恩斯(Irons),肖恩(Sean)
马修(Matthew),艾恩斯(Irons),尼尔(Neil),爱德华(Edward)
其中,马修、爱德华、艾恩斯出现了不止一次,就在他思索这些名字有什么深意时,忽然发现它们根本不是晦涩艰难的谜语,而是最浅显、最易解读的藏头诗——
梅格是我的(Megismine)。
那个人在向他宣战。
怕他看不懂一般,那个人连稍显复杂的字谜都懒得编造,赤.裸裸地宣布了自己的身份与意图。
有那么一瞬间,埃里克的杀意比任何一刻都要强烈。
他想当着梅格的面,用绳索拧下那个人的头颅,像残酷的奴隶主一般,把那个失败者的头颅悬挂在庄园的大门上。这样一来,梅格就会明白,这两个男人中,究竟谁才能真正地保护她。
但他只是想想而已,没有蠢到真的那么做。梅格不是波斯那个毒妇,会对拧下头颅的把戏拍手叫好,她善良得连路边的小猫咪都要搂进怀里爱怜一番,还警告他不准伤害那只可怜的小畜生。
她不知道的是,那只小畜生老练且警觉,比他还要懂得怎么利用他爱人的同情心——它在她的怀里软绵绵地喵喵叫,她离开以后,立刻弓背倒退,亮出尖利的指甲,对他发出粗重的低吼声;她回来以后,它又跌跌撞撞地钻进她的怀里,继续嗲声嗲气地撒娇。
他不至于跟一只畜生较劲——虽然在它眯眼享受梅格的抚爱时,真的想过把它丢进旁边的灌木丛里;但他知道,他这么做了后,梅格绝对会跟他翻脸。
畜生尚且如此,更何况她曾经爱过的男人的灵魂。
他必须在那个人还没有联系上梅格时,隐秘无声地杀了那个人。
几日后,他们抵达了那座占地宽广的庄园;同时,那辆灰马车驶向了分岔路的另一条道路。
抵达以后,他立刻开始改造庄园的地下室。让他感到极度不安的是,黑暗中总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他,如影随形。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总在他的耳边回荡:“我迟早会杀了你,无耻的窃贼。”
那是腹语。
他们之间果然有太多相似之处。
想到这点,他反而冷静了下来,环顾四周,用腹语回答说道:“你错了,我不是窃贼。我就是你。”
话音落下,眼睛和声音消失了。
是啊,就算梅格怀疑,那个失去身体的灵魂找上门,又能怎样呢?他就在这具身体里,拥有与那个人相等的才华,只要他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原本的埃里克,谁会质疑他不是呢?
那个人——那个失去身体的失败者,只能像个幽灵一样侵扰他安定的生活。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能做。
这么想着,他却还是没能彻底放下心。他想,那个人之所以还没有上门争夺梅格,极可能是因为他还没有适应新身体,或是根本没有新身体。他必须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把庄园的地下室改造成一座只有他知道出口的迷宫。
然而,那一天,还是在他改造完成之前到来了。
那是春末的一个午后,梅格穿着一件白蕾丝晨衣,手上拿着一本红色封皮的小说,正躺在露台的躺椅上睡午觉。春末还有些冷,她两只脚裸露着。他去拿了一双长袜,半跪在她的面前,为她穿上。她闭着眼睛嘟哝了一声,似乎在叫他的名字。他俯下身,问她想说什么。她却闭着眼,微笑着吻了一下他的唇。
因为这个吻,他在料峭的春风里怔了很久。
还有什么事,会比跟她在一起更幸福?
不会有了。
他迟疑了一下,第一次回吻了过去。她搂着他的脖子,微微笑着,露出一个可爱的酒窝。他也吻了吻那个酒窝。这是一个香气怡人的午后,周围漫溢着花香、树木香和溪水的香气。大自然的气息是如此迷人,却比不过她发间金黄色的香气。他扣着她的手指,喉结滑动着,简直想跪在她的面前,庄重地亲吻她身体每一寸可以亲吻的地方。她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是照彻他黑暗生命的灿烂阳光,唯一一朵愿意为他绽放的玫瑰。
“不要离开我。”他低声喃喃道,“我愿意当你脚边的一条狗……”
就在这时,一条绳索猛地从后面朝他袭来,鹰隼俯击一般势不可挡。电光石火间,要是他侧身避开那条绳索,梅格就会受伤;要是他不闪不避,回头接下那条绳索,梅格也会被绳索余下的部分刮擦到,他只能一动不动,硬生生扛下了那一击。
“呲——”
衣料被绳索鞭笞破裂的声响。梅格惊醒了过来。他抓住时机,握住露台玻璃桌上的小刀,转身投掷过去——那个人似乎想到了他会这样反击,迅速翻身躲开。
那是一个穿黑色大衣的男人,戴着一顶黑色毡帽,身材高大,脸孔被黑布遮了起来。虽然他没有看见这个男人的长相,也没有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却莫名笃定,他就是另一个埃里克。
他注意到男人的袖管空了一只,还是右手——他的新身体没有右手,怪不得现在才找上门来。
“鸠占鹊巢的戏码到此结束,”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绳索垂落在地,上面还沾着他后背的鲜血,“从我妻子的身边滚开。”!
第5章 Chapter 5
秘密被说破了。
他却一点也不慌张,反而从容地反问道:“你的妻子,你确定?”鲜血渐渐浸透了他的衣衫,在背上形成一条蜿蜒扭曲的鲜红色,他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云淡风轻地说道,“梅格是我的妻子,永远都会是我的妻子。”
男人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对梅格说:“他不是我。过来,梅格,我才是你的丈夫。”
他也看向梅格。他的心跳很平稳,一只手却悄悄攥成了拳头,两眼紧盯着他相处了一个多月的爱人:“别信他的鬼话。梅格,看着我,好好地看着我。我是埃里克,你的合法丈夫,我们朝夕相处了十几年……我不信你认不出我。”
梅格蹙着眉毛,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庞,却最终看向了始终蒙着脸的男人。
的确,她和埃里克是相处了十几年的夫妻……只要他站在她的面前,她不可能认不出他。
她是那么熟悉他,他的口音、语气、停顿、手势,甚至走路的姿势,都早已刻进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他。男人拿着绳索走过来的一刹那,她就认出了他。
他是她的埃里克,不会有错。
至于另一个“埃里克”……他似乎也是“埃里克”,不然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也会作曲、腹语和木工,甚至还知道埃里克在马赞德兰王宫时候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他和她的埃里克长得一模一样,并对她没有任何恶意。不然,她也不会被他蒙骗了一个多月,直到真正的埃里克现身后,才发现他们之间巨大的不同。
她不想谴责及痛斥他卑鄙的行径,毕竟这一个月来,他从未伤害过她,也没有趁机占她的便宜,甚至还像从前的埃里克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她只想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顶替埃里克的身份。
梅格放下膝盖上的书,慢慢站了起来。
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像一只伤心的宠物那样,近乎哀求地望着她:“你不信我?我真的是埃里克,我发誓。”他第一次这么急切地想要一个人相信他就是埃里克,“我把我的过去都告诉你,我出生在卢旺附近的小镇,父亲是个砖瓦匠,母亲送了我第一副面具……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马戏班一起巡回演出,走遍了整个欧洲……后来,吉卜赛人教会了我变魔术①,”说到这里,他的眼眶已经红了,“梅格,我遇到了很多人,你不知道我的一生中遇见了多少人,爬到了怎样的地位,如果我想,我甚至可以当国王……但就算得到了无上的权力又怎样,他们还是不愿意看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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