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如果回去之后可以帮红叶复刻出来，也不枉来到了平安京一遭。

这稍微在山下休整的时间里，讨伐两面宿傩的大部队也渐渐齐聚了。

虽然非常遗憾没能见到传说中的晴明公，但有纪还是如愿以偿见到了三大阴阳师之一，或许算是加茂家祖先的贺茂保宪。

据说近期菅原道真的怨灵又有所异动，晴明公前去处理，以防讨伐诅咒之王之事再生事端，所以安倍晴明去了菅原家祖宅，随时准备再度镇压菅原道真。

正是这样紧要的关头，居然也能横生这样的事情，分走了一大战力，在场讨伐的阴阳师皆心有惴惴，隐有退缩之意，还好在阴阳师界德高望重的贺茂忠行之子贺茂保宪的现身，给大家打了一针强心剂。

这一切实际上都与有纪无关，因为她终于通过观察发现了规律，自己在这个时代是不能够对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进行干涉的，而能够看得见她的，也只是寥寥几人而已。

通过对于能量的观察，有纪已经意识到这些人的共同性都是阴阳术极为强大，或者说咒力非常强。

也就是说实力到达一定等级的佼佼者才能看到她。

那么她来到平安京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只是为了见证诅咒之王的死亡吗？

有纪有一些迷茫。

她一路跟随征讨两面宿傩的队伍走到这里，如果不能参与其中，那源赖光所说的她是“破局之人”又该怎么解释，这把童子切安钢，又为什么交到自己的手上？

这样的疑惑一直到见到两面宿傩的那一刻豁然开朗。

阴阳师们聚集了所有的力量，毕功于一役，来征讨的是这样的存在吗？

两面宿傩，真的是人类可以战胜的咒灵吗？

眼前的阴阳师们，像被割掉的稻草一样，成片成片地倒下，悄无声息。源赖光麾下武士高喊着大无畏的武士道向前冲锋，可那位端坐在千万枯骨之上的两面四手的怪物，只是轻蔑地向众生投下视线，然后甩袖轻挥，人群就在眨眼间湮灭。

人命如草芥，众生为棋子。

诅咒之王是这里唯一的执棋人。

他放肆地坐在自己拿尸骸构建的王座上，背后是令人一眼便心惊的尸山血海，抬眼越过那些在他看来实在无趣的蝼蚁，向有纪看过来。

有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感觉到自己浑身在颤抖，就算是出了那么多次的任务，也从没见过惨烈的景象，她甚至觉得这景象都远不及两面宿傩那一眼给自己的冲击大。

——就像在面对夏油杰放出的那只特殊咒灵一样。

这样的恐惧……这样的恐惧！

是人根本无法抑制的，无法思考，无法想象，整个大脑都在放射着危险的信号，尖叫着让有纪迅速逃离。

她看到两面宿傩朝她挥袖而来。

甚至那攻击都是在眨眼间就到了自己的面前，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一瞬间被撕碎，再被重组，回神的时候才发现攻击居然停在了自己面前，之前的一切都是虚妄的幻觉。

——是她的勾玉。

因为术式上的因果律特性，让勾玉为她挡住了来自诅咒之王随手挥出的一击。

可勾玉也挡不了多久，短短一秒的时间，它就在有纪面前完全粉碎。

有纪下意识抖了一下，握紧手中的童子切安纲，闭眼拔刀边往前斩去。“铛”的一声金属清脆的声响，有纪睁眼看去，刀锋与攻击接触的地方正在散发着红色的光芒，刀身呈现出复杂的纹路，疯狂地吸取着有纪的咒力。

但好歹，是挡了下来。

有纪明明是虚幻的，但她却直觉如果这一击落到自己身上，她就再也回不去自己的时代，彻底消散在平安京了。

这么强大，直接攻击到灵魂的攻击……

两面宿傩！

到底是谁能够将它给斩杀于此，然后封印千年？

有纪看向两面宿傩，发现对方正在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她头皮发麻地直视回去，两面宿傩猩红的双眼闪着趣味，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来自后世的灵魂！”

“里梅！”他喊道。

一个妹妹头的术师走到了他的身边，恭敬地低头：“宿傩大人。”

“是时候了。”他说。

随后，在有纪尚摸不到头脑的时候，两面宿傩从自己的王座上一跃而下，双臂打开，仰头露出了邪肆的笑容。

“千年后的世界，也必是我两面宿傩的天下！”

【千年前众阴阳师讨伐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参与此战的所有阴阳师无一生还。】

【后镇压菅原道真怨灵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赶到，确认两面宿傩的死亡，将他的二十根手指作为咒物永世封印。】

【大将源赖光同四大家臣死于此役，名刀髭切和膝丸被河内源氏收殓带走，唯有童子切安纲消失无踪，源氏后人苦寻千年无果。】

在爆炸的那一瞬间，有纪抱着刀，脑袋里闪出了历史书上的这几段文字。

难怪，难怪安倍晴明没能过来，因为这一役的所有人都死于两面宿傩的自爆，而晴明公则成为了那位前来封印手指咒物的人。

——这是历史的必然轨迹。

她甚至在思考，能够掐算未来的晴明公是否也预见了如今的场面，所以让源赖光将童子切安纲交给了自己。

有纪抱着手中的刀，站在陌生的树林里，满眼迷茫。

而不远处，有钟声长鸣起，她循声看去，繁复的“加茂”二字印入眼帘。

第55章

时与空的相逢

悠长的钟声将有纪的思绪从平安京时代拉了回来，她抱紧了手里的童子切安纲，顺着山路循着钟声走去。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到达钟声敲响的地方，她就能知道自己到底身处在哪里。

这是一片类似于高专后山的地方，郁郁葱葱繁茂的森林，掩在树林中的日式建筑依稀可见，然而极目望去，却没有记忆中的高楼大厦，有纪就在心里暗道不好，她可能只是从平安京时期到了另一个时代，而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时代。

去平安京险些死于两面宿傩之手，那么这一次，她又会遇到什么？

她惴惴不安地拾级而上，穿过赤红的鸟居，终于到达了那口大钟所在的地方。

钟的附近并没有人，但不远的地方却有着一幢华贵的社殿，结合所处的环境，随处可见的家徽，有纪推测这里并不是对外开放的神社，而是某个家族建造拥有祭拜的神社。

神社这种地方总会被赋予一些神明的传说和玄奇的想象，所以有纪目标很明确地朝着社殿的方向走去。

靠近社殿才发现这里居然人声嘈杂，看上去像是有人在争论什么，有纪往前多走了几步，才意识到这居然是对于某个人的审判。

已经掌握了自身规律的有纪吃到了教训，小心翼翼地找了一个角落窝起来，防止被什么咒力高深的人看到，然后探头向人群中央看去。

这场景看着还有些似曾相识，被三方会审的样子像极了她之前被喊去审讯，一眼看去，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家徽看着颇为眼熟了。

拖了上次高层审讯的福，有纪很是看了许多传统家族的家徽，这甫一见到满院的狩衣和那眼熟的家徽，有纪立刻把他们跟加茂家对上了号。

当然也不只是加茂家，御三家另外两家的人也来了不少，单是有纪看到的，坐在左边优雅挥扇的白发青年一看就是五条家的，只不过对方并没有一双高天之瞳，但看地位也应当是为首的代表。

至于和五条家对坐的，正在大口喝酒的男人，黑发绿眼也非常明显，和伏黑甚尔那家伙的配置简直如出一辙，用排除法也能知道是禅院家来的人。

而坐在最中间，面对受审人的，自然便是一身狩衣的加茂家了。

受审的是一个眼神阴鸷的中年人，他的额头长有一圈缝合线，看上去甚为吓人，但据有纪所知，就算是在她的时代，开颅手术也才刚普及不久，更何况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