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戈里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

作为施救者，荻野本该更理直气壮一些，然而手里这根肋骨实在让他心虚又内疚，表情也越来越没底，甚至忍不住真的脑补起了最糟糕的发展——

只要离开禁锢也是用以寄宿保护的人偶，自由的灵魂就被变成听命于他的异能体……

像迪亚波罗计划的那样，得到力量，得到空间续接的能力，失去弱点，失去尼古莱的感情和信任？

值得吗？可惜吗？

是否可以强迫尼古莱接受那份“礼物”呢？虽说“礼物”只是一时兴起，但自从和尼古莱交往以来，这种心血来潮的兴致就带给他们很多快乐的回忆了……

尼古莱会怎么想呢？与其变成异能，还不如——还不如——

果戈里以审视的眼神观察着荻野，就在荻野露出阴沉神情的那一刻，人偶突然凑到了荻野面前，近的几乎能碰到鼻尖。

“终于被小丑骗到了吧？”

“什么？”荻野一时间没有跟上对方一百八十度转弯的跳脱思路，表情凝固了好一会儿。

“还在生我的气吗？”果戈里像是换了一副面孔般嬉笑起来。

“……啊？”

“哼哼～小丑可没有胆小到那种地步哦！想表演的节目一定会精彩谢幕，感兴趣的礼盒一定会亲手打开，要偷东西从来不会犹豫片刻！瞻前顾后，畏畏缩缩，都是你们这种活在套子里的庸人才会干的事情～”

果戈里竖起食指左右摇晃，不知道是对荻野说还是自言自语。

他的木质脸颊逐渐开始出现裂纹，从那缝隙里射出的属于灵魂的光芒，几乎要灼伤荻野的眼睛。

人偶分崩离析。

白披风高礼帽的半透明小丑飘在半空中，一甩披风，神采飞扬。

“现在是无所畏惧的幽灵小丑，登台演出的时刻了！”

长长的辫子扫到了荻野的鼻尖，然而没有发丝柔软的质感，也没有洗发水清爽的气味，只有一股虚无又阴冷的气息滑过。

果戈里维持着一个虚握话筒高举手臂的帅气姿势，在半空中停滞了数秒，而后立刻甩掉了偶像包袱，像鱼或飞鸟一样扑腾起来，试图在空气中翔泳。

长长的白披风垂下来像是要蒙在荻野脸上，然而刚一接触就像棉花糖一样融化，径直穿过了荻野的身体。

“是不是很惊讶？”果戈里翻了个身，在半空中架着腿，“说实话，这样的演出效果，就连小丑也没有想到。”

“……”

荻野后退一步，伸手挥开披风，然而白色的织物没有变换位置，仅仅只是荡起一片涟漪，他刚刚才舒缓的面色又变得阴冷起来。

就算他已经把【二十一世纪精神病人】关进解剖台，将收集异能体的能力从被动化为主动，可接触到狩猎范围内的灵魂时也不应该是这种手感……

难道是因为果戈里的空间能力？

“我们走吧，先回家拆礼物，再恢复你的身体，”荻野虚握着果戈里的手腕，“这边的事情先不管了。”

好在【D4C】仍然对灵魂起效，经过光怪陆离的虚数空间作为中转站，荻野重新出现在熟悉的房间内。

荻野望向墙壁，悬挂的钟表分针转动了四分之一周，时间仅仅过去了一刻钟。

太宰还在隔壁，几位部下正在做有关调查西蒙家族灭门事件的交接工作，而六道骸的精神体甚至也没有走远，还留在横滨不知在观望什么。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窗外已经堆积起层层阴云，但就算这里充满了风雨欲来的压抑感，也远比那个濒临毁灭的世界来的自在。

没想到这么快……

荻野长舒一口气，重新联系了六道骸。

大约十分钟后，一人一魂一收音机就出现在了荒芜的陷坑中。

和上次相比，这里又有些许不同。悬在空中的房间换了个角度，周围地面寸草不生，那些建筑物的废墟和废弃垃圾略微减少，露出了光秃秃的地表。

这里显然是荻野的精神世界。

“这里是什么地方？”

果戈里手搭凉棚，飘在一根断裂的承重柱旁问道。

“说起来可能有些惊悚，不过你别害怕……哦你是无所畏惧的幽灵小丑。这里是我的精神世界，那边的解剖室，也就是存放人形异能的地方。”

果戈里流露出一种嫌弃又猎奇的心态来，神情类似于看到了人类版本的沙丁鱼罐头。

“我想了想，解剖室和解剖台总不能这么摆着，也要适当地发挥一下应有的用处。比如……”

“比如……？”

果戈里跟着问出来，眼神亮闪闪的，看起来居然有点兴奋。

荻野伸手圈住视野中的解剖室，近大远小的视觉效应在梦境般的世界中变成扭曲的唯心规则，那间房屋竟然真的被捏在了手中，递到果戈里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