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也会被文豪本地化吗(97)
“没想过回默尔索去闹个明白吗?”我垂下了眼。
“想过,也问过。”他叹了口气,“你反问我时的那个建议我真的提过。我希望监狱里能给死囚提供一种尚存一丝希望的药水——这后来变成了我罪该万死的证据之一。你要是真想做出版生意,或许我还能给你写本书,讲讲一个人究竟怎么死在这种审判之下,他的一切行为又如何被强行曲解成他的罪证。”
“当然。”我点了点头,“我毫不怀疑你的天赋。你可以把这一切写出来,我帮你发行,供给所有的读者评说。Mimic的困境不过是缺一场天下皆知的昭然。他们需要的不是脱罪,而是一场公正的审判。”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在书展现场试图撕碎一切表象给大家看的瓦雷里,“有人还在为此努力着,你们从未被这个世界彻底放弃。”
“可是他们没有希望。”
“希望是可以复得的,就像是曾经被你的异能力抹灭过意义的我。”我坚定道,“我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有些感谢你的异能力——它让我头一次如此清楚地意识到,我的爱人究竟于我而言有多重要。”
“在隆冬,我终于知道,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2】这句话脱口得太过自然,以至于我不自觉地愣了一瞬,而后补救地笑了笑,“如果你的书有朝一日得以出版,这一定会是你为自己书写的卷首语。”
他低低地沉吟几遍,“谢谢,我很喜欢。或许会把它当墓志铭也说不定。”见我被他的神色弄得有些讶然,他又接道,“或者你要做你的墓志铭也可以。”
“所以聊了这么久,还是没能让你放弃杀我的打算?”我看向他的眼睛,不放过内里的任何一丝情绪,“我以为我们已经从临终关怀式的解惑,转移到了康复训练的阶段。”
“和你设想的不一样了?没事,凡事都有意外。”他举起了枪,轻轻地点在了我的额前正中央,“如果单就以我一个人的意志,我或许真的有可能会放过你。那位预言家说得对,你对药剂的推测、对序言的创作,都戳进了我的心里。甚至就连你的这条尾巴……”他低头顿了一下目光,“也是我在随Mimic窜逃落入海里时,救我的好心人所使用过的异能力道具。如果换个情境,说不定我真的能从你这走上不一样的道路。”
“可惜,那位先生想让你死。”枪口微微朝下倾斜,宛如黑猫亮出了利爪。
“如果我猜中了那位先生是谁!”我蓦地拔高了音量,试图打断他接连而来的思绪,“可以在我死前再实现我的一个愿望吗?”
“放轻松,我妻先生,你的话开始抖了。”黑猫微微挪开了爪子,却仍悬在上空,“先说说你的愿望吧。”
“我说我想见他,你肯定不同意。”我深呼吸一口,“那你能把原本属于我的那些东西还给我吗?耳钉、戒指、装着定情信物的小型首饰盒……我想带着他们一起走向结束,也算……有个念想。”
“这个世界只有任务奖励的异能力道具才能生效,你的那些异能力道具都没有用处的。”他显然已经试过了,很自然地把戒指和耳钉丢给了我,只有首饰盒还攒在手里,想打却没打开。
他翻了个手,索性不再纠结,“你先说说,你觉得是谁?”
“纪德和Mimic只想迎来死亡的终结,完全没有必要杀我。”我把戒指小心戴好,又别上了耳钉,“默尔索与我无冤无仇,也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折。那在你身上……就只剩下了唯一的一种可能——老鼠的气息。”
太宰先生的话映入了我的脑海,早在京都就已被告知的答案在此刻才彰显了他的存在感,“死屋之鼠?和你有联系的人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对,他本就是你欣赏的类型,无论哪个世界都一样。”
三次元的纪德和加缪赫然对陀翁欣赏有加,某些时候甚至能达到堪称迷弟的地步。在Mimic叛逃期间得到玩转情报网络的陀总的指点,并由此和他达成利益共同体,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他没有应声。或者说,无可奉告便是奉告本身。
“到时候了,你该走了。”他颠了颠盒子,然后将之猛地往外一丢,子弹随即粉碎了盒子的包装,仿佛还能看见残存的硝烟的枪口又即刻贴在了我的脑前。
很烫,我想。比黑猫的体温要可怕一百倍。
“砰——”我听见了枪响,甚至能看见枪口因为后坐力而产生的颤动。可是子弹穿脑而过的疼痛和闪现的回忆一个也没向我袭来。
在那一瞬间,我知道我赌对了。
朝着盒子飞出去的方向伸出的手本还淅淅沥沥地滴着血,可地面上已经什么痕迹也没有了。我的身体渐渐虚化起来,不是灵体状态的虚无,而更像是分化成了无数的像素点,即将从虚拟的数字世界登出。